再见到林晓峰的时候陆仁甲几乎都不敢认识了,谁说林家的少年郎天生丽质?那是他没遭过罪,现在的林晓峰跟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林家大少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有。黝黑的脸上胡子拉碴,身上的工作服埋埋汰汰,跟大清早在垃圾堆里翻空瓶子的拾荒者没什么两样,两只手捧着自己带过来的猪蹄啃得满嘴都是油,不光林晓峰如此,跟着林晓峰过来的人几乎各个这样。
没办法私人煤矿来的救援队基本都安排在后半夜下井,因为跟正规的救援队比起来,这些家伙就是土八路,虽然他们的经验有时候比专业的都厉害,毕竟都是私企花高价挖过来的,但是这种时候出现在电视摄像头面前的怎么样都得是正规军才可以。
抢险的活很苦,倒不是很累因为参与的人很多,每一次下井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一般不超过三个小时。不过休息的时间基本是在指定区域待命,吃的是统一配发的盒饭发到手的时候基本都是冰凉的,而且几乎不分早午晚全是土豆片胡萝卜配上黏糊糊的米饭,想自己买根本出不去。住的是简易帐篷就是几根木头支起来的帆布房子,这大东北的天早晚温差还大,来的时候还急准备不够,大家只有军大衣御寒。特别是水,只有供饮用的矿泉水,一人一天两瓶。
不是物资匮乏是因为矿区道路来来回回需要运送伤员和设备,而且管理物资调配的负责人根本就是临时找来的,上万人待在这里吃喝拉撒睡完全没有准备,现在好歹还有饭吃,头一天来的时候一直到大半夜一人才分到一个干巴巴的老式面包。
林氏的救援队一般都是半夜的时候安排下去找人,要知道那些开采几十年的国矿井下巷道足足有几十上百公里长,而且还包括很多的诸如变电站,采掘指挥中心,监测站,生活区等设施,远远比地上设施要复杂的多,救人就跟海底捞针差不多。林晓峰穿着一件蓝色的劳保大衣,扎了一条麻绳,脚上套着高腰的矿靴上面是冻的硬梆梆的煤泥灰,头发像鸡窝,脸上的灰怕是有一公分厚,胡碴子都黏在了一起,黑糊糊的爪子一手一个酱猪手,陆仁甲实在是控制不住,用手机连拍了十几张,这可比****更能刺激夏语诺跟林老爷子的了。
说起来林晓峰他们到这也不过才一周,不过看上去基本跟在青藏走了一圈差不多了,特别是林晓峰身上的味道简直让陆仁甲这个号称在垃圾箱里都能生存的人都受不了了,那胡子、那脸色,那酸爽,真让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瞧。
说是第二梯队,而且带来三台大客车,其实不过是十几个人,这里还有陆仁甲和黑小子几个根本不会下井的人。车里拉的基本全是各类物资,光大桶矿泉水就满满一大客车,还有方便面、火腿肠,燃气灶、液化气罐,白酒、香烟睡袋什么的。
好在对杂牌救援队的驻地安排的很偏僻,三台车勉强开了进来,车上还带来了不少的烧鸡、香肠、熟食什么的。老赖带着昌泰的几个领队也被林晓峰叫来了,没错昌泰带队过来的是老赖,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昌泰的人,但却没人对让他领队表示异议,自从薛金花回到昌泰上班,老赖一天天就跟长到那里似的,除了不开资基本和昌泰的人没什么分别。
看着一大帮子人在那里像是几辈子没见过肉似的,把平时瞅都不瞅的大肥肉块子直接往嘴里塞,陆仁甲的嘴里也分泌出了不少的唾液,犹豫了半天刚拿起一只猪蹄就被林晓峰伸手抢了过去,扔给了那边眼泪都啃出来的老赖。舒舒服服拆开一包陆仁甲带过来的红塔山深深吸了一口,慢慢的吐了出来,太他娘的爽了,简直要抽醉了。
带烟过来是陆仁甲考虑很长时间的事情,这次矿难是因为瓦斯爆炸引起来的,而瓦斯爆炸只能是明火,因此下井的人谁兜里要是揣着香烟那就是跟预谋谋杀所有人的罪过一样。这样一场事故如果带香烟过来那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火上浇油,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不过林晓峰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求他一定要带香烟来,大家伙已经寂寞的把草叶子晾干点着抽了,那会抽出肺痨的。
想想也是,在那种环境下苦熬苦熬的就跟劳改营一样,自己的兄弟是去帮忙的又不是去劳改的有什么大不了的。酒肉都带了不差香烟了,大不了被那些烦人的记者们黑一把,说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人命,那里还在大吃大喝,领导都吃盒饭凭什么你们就喝酒吃肉。我呸!领导只是指挥,我们的兄弟们要出力,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出力。不吃肉能有力气嘛,不喝酒在矿井下十几度的温度里受的了嘛,既然带了那就不差几箱香烟了。
不过陆仁甲还是比较低调的,他没带红盒子的中华带的是白盒子七块钱的红塔山,酒也没带什么好酒,而是用大饮水机瓶子灌的小烧。熟食香肠什么的也只是带了够一顿的,火腿肠,午餐肉罐头什么的倒是准备的很充足,至少让兄弟们喝口热汤吃点能垫垫肚子的东西。就算被记者黑也黑不到哪去。
话又说回来,即便这样陆仁甲还是准备了几箱子方便肉食,悄悄让黑小子用报纸包上给那几家同样在寒风里坚守了好几天的门户网站送去。别看陆仁甲一天天没事就上网,还是在原单位的时候他就在论坛上瞎混,也通过网络认识了几个门户网站的小编们,这次知道他们也派人过来,虽然都不认识但多少也有点儿关系。低调的送过去也算结了善缘,将来万一用到呢。
这些苦命孩子也是不容易挖门撬洞抓新闻为的还不是那点儿奖金嘛,这两天在寒风中也受了不少苦,新闻没挖到多少,钱也得不到。主要是现场有领导定下了调子目前以抢险救人为主,至于其它的负面报道目前不适宜出来添乱,谁添乱谁关门。所以这些闻着味来的编外记者们一下子瘪茄子了,正规渠道新闻轮不到自己,想挖小道消息又不让,而且还不能走,住的也是帐篷,吃的也是盒饭,盖得也是军大衣,也没水刷牙洗脸,最可气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消息还是新闻联播报道过的,身在现场却还没有坐在家里转载的知道的快。
陆仁甲让人送来的食品,让这些家伙一下子感到了温暖还以为是指挥部终于想起了他们这群可怜的人。捧着香肠,猪蹄,酱牛肉就像好几辈子在庙里当和尚没吃过荤腥一样。因为网站记者群里有女生,陆仁甲那个家伙居然还送来了十几包卫生棉,这就是负责过妇女工作的好处心细。
这些网站外派记者都是有些小聪明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从那些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中编出犹如身临其境的狗血报道。很快就知道这不是官方行为了,官方不可能送卫生棉这么隐私的东西,现在卫生纸都没得供应,哪里会考虑的这么周到。黑小子牢记陆哥的话,打死也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你们网站论坛编辑终离墨托朋友送来的,其余的什么都不说。
这就是陆仁甲的精明之处,如果打着公司的旗号那这些好心好意送来的东西基本就是喂狼了,弄不好还要被这些折腾疯了的编故事高手在将来某一天给黑个底儿朝天。往邪恶了说这就是趁着无冕之王落难的时候行小恩小惠,想要腐蚀正义之士的良心为自己的丑恶行为做掩饰!在深点吸引眼球那一篇《矿难现场煤老板公然向记者行贿》的标题是跑不了了,保准点击率高高飘红。
但是这里只是用私人名义就不一样了,而这个私人还是自己网站的同事,虽然一般负责论坛的都是网络同事,平时基本没啥交集,可好歹是在一块牌子下混饭吃。再说网站外派记者很多时候也喜欢在自己网站论坛上灌水偶尔客串个水军什么的,跟论坛小编也算熟悉。没准真是论坛小编跟谁提了一嘴,然后就有义气的东北哥儿们想到自己了呢。
有些事就是这样,明明目地是一样的,但是你要直接把功利心摆出来那就招人唾弃,但是你要是给这份功利的行为套上一件人情的外衣就完全是另一个景象。等将来林氏要是冒出来什么负面的消息,到时候陆仁甲只要跟那个论坛编辑一说,论坛编辑在私下跟那些个专门黑人的新闻编辑们说一句,你们黑的那家就是当初替我照顾你们哥儿们家的事,差不多就行啦,保准比你拎着几箱子钱去求人家好使的多。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正常程序的公事非要挪到酒桌上变成酒肉兄弟之间的私事,咱们国家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事情往往没有交情好使,因此平时多用功要比临时抱佛脚有用的多。这些被雪中送碳的小倒霉蛋们吃饱,穿暖后第一时间联系到论坛的小编,拍着胸脯说:“姐儿们你的朋友够意思,以后有用到我们兄弟的尽管说,都是兄弟这碗滴水恩哥儿几个忘不了。”
同样的事情不仅在这里,在现场苦捱的门户网站记者也不只有这一个网站,他们不算正规新闻媒体,得不到那些国字头媒体记者的待遇,更得不到新闻的首发权,而他们的老板们又野心勃勃的想要在新闻传播领域争取一块应得的位置,毕竟现在新闻传播领域网络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而他们庞大的用户群也决定了他们的影响力远远要高于传统媒体。
现在正是他们最委屈的时候,空有新闻阅读群却得不到相应的传媒地位,空有强大的舆论作用却不被当成传媒单位对待,因此正是结交的好时候。陆仁甲手底下那些个小子不断穿梭在各个媒体间,宁落一群不落一人,只要是门户网站外派的记者都收到了自己论坛小编求东北朋友送来的关心。这要是落下一个真有什么事保准被黑的比六千大卡的煤块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