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后,云曦出现在芙田苑小书斋:小荷居。书斋:小荷居的南窗正对芙田苑的大门,此刻云曦已然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母亲和秋姨。
一进小荷居的门,宋夫人就有些生气的道:“你这丫头,刚跑哪里去了?让为娘好找。”
云曦放下手中的湖笔款款从书桌后走上前施礼,娴静文雅地道:“母亲,儿是看时辰差不多了,想来父亲应该下朝了,便去府门口迎爹爹。没想到到了门口听小厮说爹回了书房,我就又者回来了。想来~~这一来一回就和母亲走岔了。”
母亲嘉鱼闻言,颇感欣慰道:“你有这份心,那自然好。不过眼下你父亲正唤你去问书呢,收拾一下快跟为娘过去吧,免得惹你父亲生气。”宋夫人慈母心肠,爱女心切。
“是,母亲。”
一行人稍作收拾后,便随着宋夫人快步向相府的东廊院中的不言堂走去。
“不言堂”是丞相宋海平的书房,宋海平作为新法十二金科玉律的起草者,可谓是开国治世的第一功臣。宋丞相在朝一丝不苟,在家也是一位严厉的父亲。平日里回家多半在这不言堂里待着,除了必要的场合,宋海平从不参加官场上的往来应酬。
宋海平做人做事可谓君子之风,说话做事都十分严谨。即使平日在家中也是惜字如金,就如同他书房的名子:不言堂,一样沉默而肃谨。
在云曦的记忆里,少有关于父亲宋海平温和的记忆。如果说有,那也是止步于她三岁之前的时光。那是哥哥宋云桓还在的日子,宋云桓,字公瑾,是位天资优渥的少年儒将。哥哥玉树临风,文武兼备,深得父亲的爱重。哥哥云桓对云曦也是极好,只要在家就时长抱着云曦玩耍,给云曦很多好吃的和新奇的玩意儿。可是自从云桓哥哥在平楚之战中为国捐躯,父亲的爱一下子变得冰冷和沉重了起来。那时云曦虽然还小,但也模糊的记得,哥哥的死讯就是在自己三岁生辰宴会上传来的。本来喜气洋洋的家宴,瞬间成了悲伤的海洋。母亲嘉鱼,闻讯当场晕厥。而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丞相:宋海平,也失神掉落了手中为女儿生辰而举起的酒杯。
宋海平常以君子自重,娶了云曦的母亲后从未纳妾,虽然婚后母亲嘉鱼也诞有其他男嗣,但那时还在圣上平定高句丽时期,长期的动荡不安,先后夭折了。宋云桓便是唯一留下的嫡子,也是宋海平最欣赏和宠爱的儿子。然而如此爱重的独子,一朝命丧疆场,这让一位年近中年的父亲如何能够承受。自从哥哥云桓走后,云曦的日子也跟着变得艰难起来,父亲沉重的爱从哥哥云桓的身上转移到了云曦的肩头:三岁入私塾,每日课业满满。除了女子的琴棋书画外,男子所学的诗词歌赋、兵法韬略、刀剑骑射云曦都要学。
宋海平虽然朝政繁忙,但每月初五定时检查女儿的各项功课,要求也是极为严格。云曦的课业之繁重比隔壁白尚书家的白绍雏还要多几倍。
礼部尚书白嵩阳是当朝第一才子,学术界的鸿儒大家。因其渊博的才学,圣上还赐他身太子太傅一职。白尚书对自己儿子的期望和要求是跟皇子们一个标准的,可见丞相宋海平对云曦的要求之高。
宋、白两家是邻居,又同是望子成龙的严父。这一来二去云曦和绍雏便成了最苦难的青梅竹马和同病相怜的“站友”。不同的是云曦虽然贪玩但功课还不错,而绍雏痴心与机簧,学业则是一塌糊涂。礼部尚书白嵩阳是丞相宋海平年少时期的同窗好友,也是云曦的课业老师,平日里看着云曦和绍雏读书,白嵩阳是又羡慕,又生气。每当云曦被父亲责骂时,白嵩阳在场的话定会说好话宽慰:海平算了吧,云曦已经很好了,你再看看绍雏,哎~~~知足吧。所以云曦对这位白叔叔印象颇佳,时常对白绍雏有位“知足”的父亲而深表羡慕之情。而得到却是白绍雏的一脸不解的神情。
为了对付两位严苛的父亲,云曦和绍雏很早就结成联盟,一起想办法应付父亲们布置下的功课。可是后来,他们的小把戏被父亲们给拆穿了。导致后来白嵩阳叔叔就不允许绍雏来找云曦玩,理由是:两个孩子在一起不学好,自家孩子还是自家管教吧。
自从失去了绍雏这个盟友的帮助,云曦的日子也日见艰难,要不是还有奶娘秋姨和玉氏姐妹帮衬,云曦早就不堪重负离家出走了。而今日上演的瞒天过海,就是云曦每个月就要上演的惊险戏码。
这会云曦走在去不言堂的路上,心里可谓是忐忑非常,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母亲后面。本来芙田苑到不言堂有很长的一段路,不知怎地云曦觉得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害的云曦又是一阵冷汗。母亲嘉鱼先进了不言堂,得到父亲的允许后,云曦才怯怯的抱着功课进去。
丞相宋海平气定神闲,面带威严的坐在松鹤桌后,看着怯生生站在那里的云曦,便开口问道:“功课可做完了?”
“回父亲,都做完了”云曦强装淡定的答道。
“嗯,好。拿过来,放桌子上。”
云曦趋而上前,手里因为紧张而沁着汗珠。将功课放下后,云曦便默默退回原处。
父亲看了看那摞皱皱巴巴的的作业,皱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早知道父亲会如此问,云曦便假装平静的答道:“回父亲:孩儿,今早不小心将笔洗碰倒了,所以有些作业被水浸湿了。”
母亲嘉鱼见状急道:“你这孩子,这么不小心。不过海平,云曦这次确实用功,每每都写到深夜呢。”
“哦,一共写了多少份?”宋海平淡淡的道
“回父亲,孩儿这次共写一百一十张。”
“哦?不错,比为父要求的多了十张。”
“是~”听到父亲说不错,云曦倒心里没有底了,一时间不敢言。
少顷,一个声音如雷霆乍起:“孽障!撒谎!!!!”。宋海平突如其来的勃然大怒吓坏了云曦母女。
云曦慌忙回想,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啥错漏啊。于是强装镇定道:“孩儿没有。”
母亲嘉鱼见状不好,忙上前想说点什么,被宋海平一眼瞪了回去。
“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女儿,常言道慈母多败儿!嘉鱼你先出去,把门关好,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上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