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陵府廊腰缦回,钩心斗角的众多宅院里,有一座上风上水的偌大宅邸。显赫的门楼上赫然挂着一块朱漆大匾,匾上写着三个斗大的鎏金大字:丞相府。
不错,这座宅院便是那位起草十二金科玉律的大齐丞相:宋海平的府邸。华丽的正门口有一副颇有趣味的门联:闭门推出窗前月,投石遥问水中天。这副寥寥数字的门联与普通官宦家的深奥沓长的门联相比,显得确实有些素淡。可也足能看出一些这位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风趣淡泊的别样胸怀。
“云曦,云曦~~这丫头跑哪里去了,云曦~~~”
宋云曦,年十二。字:婉心。是当今大齐国丞相宋海平唯一的女儿。这会子急切呼唤她的是她的母亲:嘉鱼。宋夫人之所以此刻着急找她,是因为又到了每月宋大人问询女儿云曦功课的时候了。
丞相宋海平虽然每日政务繁忙,可每月初五都会在下朝后准时回家。在其书房:不言堂,检验和问询女儿云曦最近一月的功课。而今儿正好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端午时节的洛阳,天气渐暖,却并不十分炎热。丞相府中的牡丹早已经是慵慵懒懒、华裳渐落,而冰清玉洁的栀子花却正值馨香繁盛。这个时节正是一年中天气最宜人的时候,可此时坐在丞相府一座偏僻小院里的云曦小姐却显得有些不安:杏黄色的衣衫上已然沁出一层冰凉的汗意。玉手擎着的湖州新造羊毫笔,此时仿佛也失了奋笔疾书的劲头,正不知所措的停在白宣上,任由笔尖的墨意肆意侵染,在雪白的徽宣上留下了一坨黑亮的墨迹。
听着母亲越来越近的呼唤声,看着一旁小桌边正替自己补功课的侍女:玉珏、玉琮姐妹,云曦心里略有些慌乱。此时飞速的思绪在云曦脑海中运转:这次为了争取补功课的时间,云曦特意挑选了府中最偏远的一处名唤:菱香的小院。这座小院是一个闲置多年的废院,除了三个月一次的清扫,平时鲜有人迹。不过即使如此,母亲的声音已经听得如此清楚,想必也拖不了太久。
情急之下,云曦突然灵光一现,对小案上还在奋笔疾书的两姐妹道:珏儿、琮儿你们先不要写了。”这玉家姐妹是双生子,年纪比云曦略长。姐姐玉珏心思沉稳,颇通医道。妹妹玉琮活泼直爽轻功不俗。她们与宋家小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见小姐如此说,妹妹玉琮急忙回道:“小姐,现在还差十张才能写完,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能给老爷交差了。”姐姐玉珏此刻却眉头微蹙,略有些担心的说道:“就怕夫人一会找过来,我们怕也写不成了。若被夫人发现我们在帮小姐,怕是又要~~~。”云曦闻言心里一阵冷颤,若被母亲发现,一顿说教自然是少不了,眼下父亲就要下朝。捱完母亲的说教,恐怕就要面对父亲的家法了。宋家的家法森严,父亲宋海平一向是拿着云曦当儿子教养,教训起来丝毫不留情面。所以,想到父亲和那严厉的家法,云曦都十分胆寒。
可为了化解眼前的困局,害怕是没有用的,为了过关云曦只能铤而走险。打定主意的云曦脸颊上露出了一丝轻微的笑意,对侍女玉珏道:“玉珏咱们前几日在这里写的废品的还在吗?”
“还在,小姐。”玉珏答道
“好!有多少都拿来。”见之前写坏的功课还在,云曦心里舒了一口气。
“是”玉珏应声而去,玉珏虽不知道小姐是要做什么,可是她清楚小姐这会定然是有主意了。玉珏知道她家这位小姐自然是普通官宦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不同,她可是一个有胆有谋略的小将军。虽然小姐日常贪玩,很多聪明才智都浪费在和隔壁白尚书家的公子白绍雏一起糊弄功课去欺骗白尚书和老爷的事情上了。但即便如此,这位宋家小姐的心智,胆魄都令她信服。在玉珏心中这位与她一同长大的小主人是她和妹妹玉琮最为信任的人。所以只要是云曦的意思,她都会不假思索的去做。
“小姐,你这是要干嘛?那些都是写坏的,哪能凑数?“妹妹玉琮这会儿不解的道,而此在旁的奶娘秋姨也正为此纳闷。
云曦见状,笑笑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我自妙用。不过先说好了,这事情你们都要保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蚂蚱?小姐,你是要干啥?”奶娘秋姨着急的问
“秋姨,你最心疼云曦的对吗?”云曦道
秋姨点点头,可是还是不解。
“好秋姨,你觉得云曦平日里用工否?”云曦娇声娇气的问道
“小姐是真用功,我也是觉得老爷和夫人对小姐太过严厉了,都说富家的千金都是老爷夫人的掌上珠、心头宝,可是不知怎么的,咱们家的老爷和夫人对小姐咋就这么严厉呢。每每我跟夫人提起时,夫人总说这是老爷为了小姐好,让我不要多嘴。你说秋姨我看着着急,却也帮不上啥忙。”
“秋姨你真好,如今云曦就差十张就写完了,秋姨看曦儿写的可好?”
“小姐天资过人,写的极好。”秋姨温和的说,眼睛里还带着爱惜和些许骄傲。
“恩恩,那就是说曦儿无论写不写这十张,其实已然达到父亲对我的要求了。”
“那是,依秋姨看,我家小姐已经可以去考状元了。”秋姨肯定的答道。
此时,玉珏已经抱着一摞“废品”进来了,数量有二十张左右。
“放在地上吧,把写的最差的放在上面。再找两张写的好的放在最下面”云曦道。
玉珏和玉琮两人、还有秋姨闻声连忙过来帮忙排好。
云曦见排的差不多了,目光如炬的看着三人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你们无关。但还望你们为我保密,否则,我们都要挨罚。”话音刚落,只见云曦拿起桌上的云龙钧窑的笔洗,径直将水泼到地上的那摞码好的作业上。瞬间水透薄宣,墨迹晕染,荼蘼不堪。
“啊,小姐~~你这是~~~”秋姨大叫道,而玉珏和玉琮则恍然大悟,尔后相视一笑。
玉琮嬉笑着跑到云曦身边道:“小姐,你可真是个鬼灵精,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到!”
“琮儿,你小声些,可别把夫人引来了”玉珏一向沉稳,急急的提醒道。
玉琮闻言一捂小嘴,做了鬼脸,虽不见了笑声,可是脸上却挂着调皮的笑容。
而秋姨此时也仿佛明白过来,正色道“这~~,小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嗯嗯,曦儿知道了,谢谢秋姨。秋姨最疼我了。”
秋姨过来摸摸云曦的头,整了整云曦身上的衣衫,一副爱怜的模样。
“秋姨,那麻烦您从正门出去,把我娘引开,半刻钟后引着我娘慢慢去我院里。”
“恩好,小姐,那你们小心啊”秋姨说完便悄悄的从房中退去。
见秋姨出去了,云曦回头对玉儿姐妹道:“珏儿、琮儿,收拾好东西,我们从后门抄小路回芙田苑。在路上将湿了的作业迎着风,约莫到芙田苑就干的差不多了。”
“是,小姐”玉珏和玉琮有些忐忑却也有些兴奋的点点头,随即收拾好东西便随着云曦从菱香院的后门溜了出去。人嘛年少时期偶尔做点坏事,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和兴奋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