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倏的回转身来,紧盯着区玉海说:“你刚才说什么?”区玉海小小吃了一惊,说:“我说我会想办法去找他。”“不是,不是这一句。前面那句。”我急切地说。区玉海微微诧异地说:“前面一句?”他想了想迟疑地说:“事情因我而起?”
“就是这一句。就是这一句。事情从你这发生的。但是他并不认识你,所以他无从知道昨晚会发生这样的一幕。他只是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或者准确的说他只是知道昨晚我会在这间酒吧。他很不可能是半夜三更偶尔碰上我的,碰上这件事情的。
他在跟着我,或者在关注我,你还说他似乎也是从酒吧里出来的,在我们之后从酒吧出来的。我走在前面,我不知道,没留意过身后。但是你注意到了,所以第一感觉是酒吧里的同事过来帮忙。他会第一时间赶在现场帮助我们,是因为他在酒吧,什么时候到的酒吧,在酒吧待了多久还是刚刚出现在酒吧,这个不重要。
关键是他为什么会在酒吧?跟踪我不太可能,我这半个月东颠西跑,回丽江还没几分钟。那么谁?谁告诉他的?谁知道我跟你在那间酒吧?刘晓晓!我告诉刘晓晓了!我留言给晓晓说会一直在酒吧待到午夜零点。他们才是认识的!吴智勇是通过刘晓晓准确的知道了我会在哪间酒吧,会在酒吧待到什么时间的。
这些年刘晓晓一直在丽江,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可是,刘晓晓已经知道我在找吴智勇,却绝口没有提她跟吴智勇有来往。昨晚十一点多她发信息给我,说她才看到信息,说不来了,吴智勇什么时候得到的信息呢?从我发给刘晓晓到我们出酒吧,几个小时里他们两个起码有一个时间段是在一起的,对吗?刘晓晓回我信息只字未提,只说有事来不了,她在隐瞒什么吗?难道他们两个——,是这样吗?”我边猜测边快速地说。
我的心一时激荡,一时沉沦,一时冰冷,一时火热。最后沉到了底。
区玉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嘴巴快速地上下翻飞,脑袋随着我走来走去的脚步左右移动,目光最后随着我颓然跌坐在病床上才移开。我慢慢地躺倒在白色的床单上,慢慢地将双脚提起来,蜷缩进白色的被子里,再也不说话了。我已经透支得太厉害,无力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了。
说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区玉海却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脸有点红,眼睛似乎也有些湿润。他微微哆嗦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然后,他说:“这些都是你胡思乱想的。谁说没有偶遇的可能?谁说刘晓晓就一定是跟那个谁在一起了?就算他们在一起,也许就是一般的朋友呢?丽江就这么大,又五年了,怎么就是那什么关系呢?昨晚也许就是刘晓晓让吴智勇来找你见面的呢?”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的心就是丝丝点点说不出的痛。就是无力到极致了。区玉海的话在耳边飘过,心里只是另一句话反反复复像在敲鼓——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区玉海掐灭了烟,接着郑重地说:“张婷婷,不管你怎么想,那些什么朋不朋友、谁和谁在一起的先不去讨论。你真的这么喜欢他,这么在乎他,你就先打起精神来,你都找了他那么久了,这次他好不容易出现了,我们就先把他找出来,有什么我陪你当面跟他说清楚就是了。”
区玉海经过一晚上,好像忽然就长大了似的。这话我听进去了。是啊,什么都不知道,我先在这里把自己吓了个七死八活、伤心得无以复加,傻帽啊。再说了,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不是有思想准备,吴智勇可能有女朋友了、可能结婚了、甚至有孩子了的吗?
可是,我好像宁愿吴智勇身边的女人,是一个我从不认识的人,也不要是我认识的人,尤其不要是我的好朋友。这样似乎我好接受一些,我的心没那么难受和酸痛,我——,我就是这么不大气,老天爷,可不可以?我暗暗叹口气,重新坐起来。
区玉海看我活过来了些,脸上表情轻松了些,声音也透亮了些,他跟着坐下来,分析道:“按你说的,吴智勇是在重击之下倒地的,而且在你晕厥之前就倒下了。警察又说没有在现场见到这么一人,也没有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来,那么最大可能是趁乱有人把他带走了??”
我的脑海里出现当时的场面,心重新提到嗓子眼——吴智勇是受了重创吗?脑震荡?颅内出血?吃那一记闷棍完全是因为我让他分心了!我懊恼。那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有人把他带走了?带走他的人是敌是友呢?是敌人的话为什么要带走他?报复吗?是友的话,又可能是什么样的友呢?刘晓晓?还是他别的朋友?关键他的伤有事没事啊?急死我了,只要他没事,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了。我这样想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又痛了一下。
行动吧。我又从床上跳下来。区玉海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下意识说:“你干吗?!”我一边直奔门口而去,一边说:“办出院。走人。找人。”
我再次去警察局确认了,确实没有吴智勇这个人的任何记录,也查询了丽江不多的几家外科医院或能处理外伤的诊所,无果。我没有再灰心。既然这个人出现过了,我就一定会找到他。甚至,我暗暗感谢区玉海引起的这场风波。没有这场风波,就没有这个人的惊鸿一现,也许我就在安逸中渐渐放弃了我重回丽江的初衷。
以前,是我欠吴智勇一个解释。现在,他欠我一个解释。我有信心,吴智勇挨的那一棒,不会让他怎么样的,他,是那么皮实。虽然我需要一边忐忑不安,一边给自己打气。
而刘晓晓,她不理我,我会理她。我开始时不时发条信息给她,或者拨个电话给她,就是只字不提那晚的事情。五年不见的坚冰,让我来融化,不管是为了寻找吴智勇的下落,还是为了什么,这个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也要找回她。
这次我又来到了昆明。一早我带团去了近郊的石林。石林是我很喜欢去的一个景点。那些坚硬粗犷的巨石无论远看近视,背景衬托着蓝天,总是让我的心沉静。我一遍一遍向游客讲解,心里也总是虔诚着的,这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如此充满魅力。
晚上回到宾馆,我居然接到了刘晓晓的电话。晓晓电话里问我在哪里。得知我正在昆明,刘晓晓在电话里轻笑出声,说:“缘分啊。缘分啊。我本来想约你明天丽江见面。一直抽不出时间见面,我都很歉疚了。居然你我现在都在昆明,怎么样?如果你现在没其他事情,我们就在昆明见一面吧。”“那当然好。我没有别的事情。你说一个地方,我马上过去。”我十分雀跃。
半个多小时后,我和刘晓晓相对坐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这家咖啡店我和晓晓学生时代也来过的。整这一条街的店,从文具文化用品到烧烤油炸、奶茶快餐等等,我们曾经轮番的光顾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今故地重游,刘晓晓很有心的选择的吧?
招呼服务员点完了两杯蓝山咖啡和一些小点心,服务员下单去了,我们互相打量了一下,一时没有什么话说,都笑了一下。刘晓晓才问:“婷婷,那晚在丽江的酒吧很吵,咱们也没好好说话。你是什么时候回来丽江的?”我说:“我回来有大半年了。做导游都做了好几个月了。你呢?从毕业后就一直在丽江吗?”
“嗯。也不是一直了。毕业后辗转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有落实什么好的单位,就倒回丽江了。”晓晓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是在咱们原来实习的公司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咱们实习的公司那时已经每况愈下了。我,进了另外一家公司,搞外贸的。”晓晓随意地说着。
“唉。我也听说了。咱们那公司出了些什么状况,好像没两年就关张了,是不是?”我很愿意跟她聊聊中恒公司。我关心的那些人,我在丽江最认识、最熟悉的那些最初的朋友们,我青春的记忆都在那儿,不是吗?刘晓晓却话锋一转,说:“是啊。不过,你这些年回去老家了,怎么又想到回丽江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看着晓晓:“晓晓,你一直知道我回去老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啊?我就那一个单位待了整整五年,为什么都不跟我联系呢?我是完全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还曾经打过电话给你当时留给我的老家的电话,你家人说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晓晓的眼光有些躲闪似的,她低下头拿了一张餐巾纸擦拭了一下面前的桌面。我注意到刘晓晓的看似休闲随意的动作下的回避。
她抬头微笑着正要说话,服务员端过来煮好的两杯咖啡,打断了她正要说的话,她等服务员安顿好我们的咖啡和一些小西点,说了声谢谢,然后后背往沙发上一靠,貌似很休闲地说:“唉,婷婷,不说你也知道,当初我一个人留在了丽江打拼,辛苦、孤单、无聊、无助等等真的没什么可以说了,当时就是一头扎进去了,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立足,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情让自己享受友情、亲情,怕自己会一时沉迷软弱,就打了退堂鼓一事无成。婷婷,你会理解我,也不会怪我吧?”
“嗯。嗯。当然。我理解。其实我也一样,不过我没有你这么坚强,我打电话给你家里,就是当时特别的孤独无助,想找支撑找支援。我不如你。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心里长长的嘘了口气。往事不堪回首。真的好在一切都扛过去了,过往的伤痛变成厚厚的痂,好像不再痛了。
刘晓晓露出好奇的神情,她看着我小心地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方便说吗?”现在轮到我左顾右盼了,我回避着,露出一个笑容,说:“过去了。不提了。”原来那痂还是没有办法触碰。
刘晓晓立刻转移了话题:“你跟咱们班的一块实习的其他同学还有联系吗?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我接过话来:“哦。原来你跟他们也都没有联系啊?我也是最近才跟李健联系上的。他还问起你呢,以为咱们两个一直联系着,然后双双消失于同学中呢。”
刘晓晓笑了一下:“咱俩还真是好朋友。心有灵犀就都不跟老同学老朋友来往了。”我吐了一下舌头,说:“是我错了。李健把我好一顿数落,我已经承认错误了。你也快点主动跟他们联系吧,不然到毕业十年聚会上都没人理我们了。”“是啊。是啊。”刘晓晓笑了,我也笑了,坐下来这么久,终于找回了一点我们之间曾经的亲密无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