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那女子?”荣彦晞骤然垂了眉,但凡在韦国皇宫见过她的人早已不复存在,他又是谁?何以知道韦国发生的事情?那场崩塌,整个韦国皇宫塌陷而后遭遇了大水,绝对不可能还有幸存者。
那么韦素,到底是谁?
荣彦晞确定他定是跟韦国有关,但着实记不起他到底在哪个环节出现过。
记忆中根本搜不到有关韦素的任何信息,手心****,竟有种莫名的不安。难道自己此生会有劫数应在此人身上?
抬头迎上韦素的双眸,那一刻,她砰然有种似曾相识的触动。
似曾相识?
他定定的看着,三分深情三分寒意,有一种刻骨的错觉,不知是爱是恨,是怒还是嗔?她看不懂,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他微恙的眼中烙下清晰的痕迹。
心头微颤,荣彦晞倒吸一口冷气,却见他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江南!”
骤然昂起头,荣彦晞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却见韦素眼中晕开微凉的颜色,而后唇角微微牵起,竟有种孩提般稚嫩纯净的笑靥。她看着日光落在他的身后,却让他的眉目间镀上一层金色,分外迷离,分外眷恋。
蓦地,他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荣彦晞惊得险些倒卧在床榻上,却勉力握住了床柱,整颗心砰砰乱跳,不知该如何收拾自己的慌乱。眸中光晕浅浅散去,如同一盘散沙,无法完整拼凑。
他如蜻蜓点水般的举动,带着眼底的邪肆与满意。
那一刻,他在她眼中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心,高高揪起,荣彦晞忽然给了他一记耳光。响亮的声响打破了房中原有的宁静,“混账,诚然你觉得我可欺吗?却可曾问过我是否喜欢断袖。便是你这般浪荡的样子,想来谁家女子都不会瞧得上眼。亏得你披了一张人脸,做的却是这样肮脏的勾当!权当我瞎了眼,竟识得你这猥琐的模样!”
韦素眸色微敛,漠然打心底冷笑两声,“委实是我疯了,忘了你是个男子。”
语罢,竟如同着魔般起身背过去,低低呢喃道,“荣兄不必麻烦了,那封书信我已代为转呈小王爷,只可惜小王爷已然误认了我,必当不信你之言。故而你也不必多费唇舌,有些事当明则明,你若不信大可一试。想来小王爷不会介意,亲自送你上断头台。”
“你!”荣彦晞怒然。
没有转身,韦素只是扳直身子,定定的将视线投注在外,“你许是要说我寡廉鲜耻,左不过一个身份罢了,又有什么要紧的,今日借你的来日定当还你。”
荣彦晞冷哼,“你拿什么还?”
“以身相许如何?”他转头,目光清浅不一。
“韦公子诚然是在说笑话,但这个笑话委实一点都不好笑。你觉得这般言语便可减少内心的愧疚吗?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占住不放?正主在此,你非要这般寡廉鲜耻,当真世所罕见!”她极尽讥讽之能,恨不得撕碎他的脸。
分明是拿了她的书信去冒充她的身份,却要故意做戏,那一封假书信打量着蒙她。被拆穿了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如今更了不得,还要理直气壮的告诉她,来日定当偿还。
偿还,那便拿命来还!
他垂了一下眉眼,“我知你不喜欢,等到事情结束,我便带你走。”
荣彦晞稍稍一顿,不觉怒骂道,“韦素,你当真是聋子瞎子吗?没看到我是七尺男儿么,却还要说这种眷恋断袖之癖的话语。你想断袖顾自去癖好,何苦连累我!若然你还敢这样说,我定不会轻易纵你!”
唇角冷笑,韦素一步一顿走向门口,“雌雄难辨,并非无雌雄之别。我不拆穿,你且当自己还是男儿身,可是红袖添香却如何能瞒得过?从我第一眼见你,我便知你的身份。”
彦晞,我知你如初,只不过你不知我罢了!
荣彦晞娇眉微蹙,他竟知道她是女儿装?为何?可是哪里露了马脚?她自问一直以男子的身份来要求自己,并非有过疏漏。连带着阅人无数的赵嘉与赵其两兄弟都不曾察觉,何以韦素只与自己匆匆书面之缘,便如此肯定。
难道是在诈她?
思及此处,荣彦晞冷笑两声,“你真真可笑,做了鸡鸣狗盗之辈,为了洗脱罪责便诬我为女子,委实好计谋。”
韦素在门口顿住脚步,“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话便放在这里,来日事成便带你走。不管你说与不说,如今都是我替代你的身份,横竖你都无法再得赵嘉的信任。我劝你还是好生思虑周全,免得……伤了自己。”
语罢,韦素头也不回的离开。
荣彦晞正欲去追,奈何浑身无力,只能捶着床沿,狠狠的凝眉。
韦素到底是谁?为何他好像对自己的事情如数家珍,为何他好似对她的心性都如此了解?为何他看上去似曾相识?他口中的事成到底是什么事?难道也是有所图谋,或者与她一般,都是为了万里江山而来?
迁国蝗灾,想必各国皆知,每个国家都派来特使密使暗中行事也不无可能。
这么说,韦素极有可能是某个国家派来的奸细,为的便是倾覆迁国山河,血染社稷。若是这般思想,那韦素偷窃自己的书信便有了最好的解释。只是……如果韦素拿着书信恣意妄为,那荣家位于迁国的产业怕都会遭到荼毒。
她倒不是舍不得那些金黄银白,只是可惜了父兄的寄托,辜负了荣克尚的心思,枉费了秦风幕的信任。而今倒好,自己还中了毒受了伤,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行,就算在床榻上,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心中总觉得成亲王府应当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忽然想知道,荣克尚当年如何与这样尊贵的赵小王爷相识,还拜了把子称兄道弟?这赵小王爷浪荡不羁的性子,委实与荣克尚的恭敬谦卑相差甚远,如此道不相同的人怎样拼凑兄弟情深?
正想着,凉儿走进门来,荣彦晞眸色微转,“凉儿你过来。”
凉儿放下手中的汤药,忖了片刻才走过去。看一眼她手背上的鞭痕,荣彦晞的眼神闪过一瞬即逝的愧意,却将凉儿快速将鞭痕没入袖中,不愿荣彦晞瞧见。这才浅浅行礼,“公子有何吩咐?”
荣彦晞深吸一口气,“府中可有一人自称江南?”
闻言,凉儿骤然挑眉看她,却不知是何用意。
原是荣克尚担心写清秦荣彦晞女儿身的身份,捏造了荣彦晞乃自己的表弟,姓江名南,字夕等等信息。那书信荣彦晞原只看过前面几行,否则背下来说不定就能胜算大增。
也怪自己当时匆忙,只看了开头没瞧着结尾。如今她的处境也算有始无终,诚然是报应不爽!
轻叹一声,瞧着凉儿的容色,荣彦晞已然确定韦素所言不假。他确实占了自己的身份,做了一回记忆中的前世江南!手心颤了颤,荣彦晞不觉扬眉。
烟雨江南!
瞧着凉儿用一种极为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荣彦晞敛了眉色,只清浅道,“你不必疑心,我左不过问一问。原与那江南公子有过书面之缘,入得府内见有一人音容相貌与其较为相似,故而才有此一问。你若不信,大可找了江公子来见我便是。”
凉儿这才松了口气,心头的弦松了大半,便道,“江公子诚然在府中小住,乃小王爷的贵客,故而没什么事情,还望公子勿要前往叨扰。若然惊了小王爷,委实不便。”
荣彦晞颔首,“那是自然,我也不过问问,那江公子想来是个贵客,未必能记得我这萍水相逢之人。”
语罢,便也不再说什么。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行养好伤,待温骅解了自己的毒,才能事半功倍。如今寄居在成亲王府,想必有所行动也不会惹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亲王府邸,极易隐藏自身。
这头荣彦晞与温骅安然入了成亲王府,那头秦林慕的军队已经驻扎在迁国边境,随时准备发动战事。
战事一触即发,却有黎国的使臣入得大云宫闱,自动献上三座城池,誓言与大云缔结盟约永世修好。
谁人不知,大云兵不血刃便占据了韦国。这消息便如同重磅炸弹,在各国间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耳闻大云调集军队,开拔迁国,自然是各国皆自危。
故而与迁国比邻的黎国君主最是坐立不安,便有下臣出一计策,献城池修好,以免大云的铁骑榻上黎国的土地。自然,黎国献城池修好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各国,一时间各国人心惶惶。尤其是迁国,大云军队兵临城下,不可不谓局势紧张。
“殿下?”纪扬轻叩寝殿大门。
内头传来秦风幕恹恹的声音,“进来。”而后伴随着低低的轻咳。
进得房内,纪扬微微凝眉,“殿下的面色不好,想来身子还未康复。不若……”
“说!”秦风幕冷然,面色微白,眸光依旧烁烁。
纪扬这才敛了面色,恭敬道,“二皇子的军队已经在迁国边境集结完毕,想必这两日便会开始攻城,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秦风幕原盘膝在床榻上疗伤,此刻才走下来,步履有些沉重,不似寻日轻盈。凝了眉头,秦风幕幽然道,“温骅那头可有消息?”
“先生已与姑娘成功进入成亲王府,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