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眠去厨房取水,刚要转身回院,就感觉到院中除了公子外又多了一人,正准备探头看看是谁到访时,便听见来人说出了‘谢孤鸣’这个名字。
三年前的一天雨夜,雨越下越大,虞州城内某客栈外的屋檐下,一个小乞丐也许因为寒冷,也许因为避雨,小小的身子尽量的蜷缩起来。
“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但是你要记住,我叫谢孤鸣,要牢记这个名字,谢天谢地的谢,孤掌难鸣的孤鸣,若是以后再听别人说出这个名字别犹豫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你可要记好了?”
望着从雨幕中突然出现的白衣公子,小乞丐瞪着眼睛,傻乎乎地接过了白衣公子递过来的包子,愣了半晌之后傻傻地点了点头,突然抑制不住手心包子的热度急急忙忙换到了另外一只手中,只是觉得在大雨中有热包子吃真好,也愕然于这半夜哪里还有地方卖包子以及公子自雨幕中来身上为何没湿哪怕一丝一毫。
当‘谢孤鸣’三个字才传入耳内时,风眠想也没想直接放下水壶,从厨房侧窗跳了出去,使尽全力朝村东头的树林跑去,不一会便将院落远远甩在了身后。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风眠刚回头便看见院落中火光冲天,一条条黑色大蛇在火中翻腾。突然一阵蓝光以院落为中心扩散开来,蓝光所过的地方,黑气消失了,火焰熄灭了,房屋、树木倾倒了,风眠眼看着蓝光追上了自己却无法躲闪,气浪将他掀了出去,风眠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真冷啊!,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当风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见自家公子背身站在前面,山风轻轻浮起他的长袍,长身玉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子倒是机灵!”谢孤鸣缓缓转身,脸上笑容和煦,如同指点镇上孩子剑术一样。“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风眠刚要开口询问谢孤鸣便轻声制止。
风眠向镇子方向望去,以自家院落为中心,半个镇子皆被夷平。
“突然受此大难,镇上剩下的人估计也都逃走了。”说道此处,谢孤鸣认真地审视起眼前的废墟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呢?”面对眼前的废墟,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一切。
“仙人一怒流血漂橹,世界予弱小者的除了伤害便只剩下那微末的怜悯了吧。”谢孤鸣冷冷地回答。
风眠陷入了沉默,谢孤鸣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旁边。
不知过了多久,风眠缓缓开口,“公子是仙人吗?”
谢孤鸣显然未料想到漫长等待之后是这样问题,愣了一下答道:“算是吧!”
“那今天与公子交手的那人也是仙人喽,他去哪了?”
“走了。”谢孤鸣言简意赅,似乎不愿深谈。“风眠,今日之后我怕是不能在此长留了,有些事情我觉得是时候去了断一下了。”谢孤鸣抬头眯起眼睛望了望远方,“我要把你留在玉浮宫一段时间。”
“那公子何时回来?”
“不知道,顺利的话半月足以,不顺利的半年也不是不可能。”谢孤鸣仿佛陷入了思考中。
...
泰和山西南百余里为虞州城,山高三万六千尺,广八百里,素有十三溪十五峰之称,其中仙家名门玉浮宫便坐落于其主峰摘星峰上。谢孤鸣刚说要送风眠去玉浮宫,风眠只觉得脚下蓝芒一闪,尚未立足稳定便感悬于九天之上,“平心静气。”耳中响起谢孤鸣的声音。风眠原本很害怕,一听这声音不知为何原本慌张的内心就平静下来。风眠只感耳旁狂风呼啸,眼内景物流光般划过,两盏茶的时间,只感双脚终于及地,放眼只见一块巨石,上用楷书篆刻“立心石”三个大字。
“立心石!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风眠满眼惊讶。
“此石为玉浮宫道门之始,意为告诫上山的弟子,修仙求道需守清心寡欲,忍百年孤寂,无立决心者莫上此山。”谢孤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立心石”之上为一条峡道,道路两壁欲合,危石耸峙,直插云表,长约百尺。风眠抬脚准备登峡道之时,谢孤鸣摆手阻止随即解释道,“过了此峡便是玉浮宫的山门,但是仙家山门又岂是凡俗之人可随意轻见,这峡道虽只余百尺,但有素有‘天险不可瞬,一尺一千仞’之说,风眠抓紧我的手。”
风眠赶紧点头,急忙抓住谢孤鸣的手便觉被一股热流包裹,紧随谢孤鸣的脚步亦步亦趋的走上了“百尺峡”,同时心头泛起古怪的念头,仿佛觉得每向前一步便跨越了千山万水,每上一级台阶便登临了一座高楼。
正当风眠感觉飘飘欲仙的时候,“到了。”谢孤鸣轻舒一口气。
风眠只见眼前有两根环抱不下的玉柱,翠绿欲滴,上刻盘龙祥云,高约百尺。在两玉柱之上架一翠玉牌匾,上书“玉浮”二字,文字浮波,宛若流水。门内一片云气翻涌,内里情况无法看清。
二人于门前站立片刻,便见门内漾起涟漪,有两位道童从门内云气之中走了出来,两人约莫十二三岁,身着翠玉道袍,梳一简单道髻,打扮简单,迈步而来气质灵动。
“两位今日到访我玉浮宫所为何事?”两人拱手施礼,其中一人缓缓开口。
“劳烦二位代为通报,就说老友谢孤鸣求见观尘道人。”谢孤鸣抱拳还礼。
两位道童面露讶色,显然所见之人地位不低,“二位稍候片刻”,躬身退入门内,只见门内涟漪再起,转眼只见云雾翻涌,两位小道童已经不知所踪。
“二位执剑长老有请二位入宫一叙,请二位随我来。”少顷,一位道童返回。
只见道童拿出一块翠绿玉符,转身投入门内,只见门上涟漪阵阵,顷刻云消雾散,一排浩大宫宇现于眼前,刚入门便豁然开朗,只见眼前为一开阔广场,场内有一些弟子正在研习剑法,广场正中立有一铜柱,高约百尺,其上铸有奇异纹络。风眠意识好奇盯着铜柱看了片刻只感意识为铜柱所引越陷越深无法收回。
“此柱名曰天枢,为玉浮大阵之根本,上应三寰之首天枢星,下承泰和八百地脉之风水,灵气通天,修为不够者切勿凝视。”谢孤鸣边解释边手搭于风眠肩,风眠只觉一把利器瞬间斩断了自己与铜柱的联系,听见谢孤鸣所说,顿时泛起一阵后怕。
广场后殿宇呈众星汇聚之分布,汇聚之处恰为铜柱之后大殿,大殿巍峨森严,殿前牌匾上写着‘玉浮殿’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几人刚至大殿之前,仿佛心有所悟,殿门徐徐打开,从门内走出一道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身着青兰道袍,头戴玉制三台冠,脚踏玄色云鞋,离尘脱俗,飘飘如仙。
见到来人,谢孤鸣急忙拱手,“观尘师兄,今日叨扰贵地,请饶恕则个。”
“无事不登三宝殿,消失了三年的白衣卿相今日缘何至此?”观尘子面无表情。
“灵鹫山一别师兄神采更胜往昔,喜闻师兄执掌贵派‘天启剑’,故来恭贺。”谢孤鸣微笑抱拳。
“你我虽未深交,但也曾共历生死,你所来何事大可直说。”观尘子冷冷地回应。
谢孤鸣依旧含笑,似乎早已料到观尘子会如此回答,目光炯炯嘴唇翕动,并未闻及声音,似乎用上了传音入密之法,却见观尘子脸色微变,继而眉头紧锁。
半晌之后,观尘子眉头疏解,抬眼打量了一下风眠,缓缓开口道,“这孩子可暂留我玉浮,对你欲做之事唯望君保重。”
“风眠你这段时间就暂且居于这里,这位观尘师兄会照顾你一二,要记得日日习练我教你的心法,不可懈怠。”谢孤鸣淡淡说道。
“公子我会的,你要早些回来。”风眠满怀不舍。
谢孤鸣面色一凝正色对观尘子道,“师兄,青山依旧你我后会有期。”得观尘子一颔首之后,谢孤鸣转身而去,转眼间山门重归云雾,只余青衫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