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间的门,见一男子半躺在紫檀卧椅上,凤眼微阖,祸国殃民的脸掩映在一蔟花后,看见雪风眠进来,稍稍正了正坐姿,眼波流转间,便是万种风情,银白色的发丝,眼睛却是深蓝色的,如海洋般的深蓝。
而她的第一反映就是,这厮非人哉或者是修炼某种功法所导致的变异。其实换作一般人来讲,第一反映绝不是如此时的她一般木讷且毫无一颗发现赞赏美的眼睛只知道研究其他的,而是立刻反应过来,碰上了一位绝世美男子,然后想尽办法整理好形象,打算以最美的姿态上场,这种心态用个高大上的比喻就是进宫面圣的心态。所以这么一对比,雪风眠才是非人哉或是非女人哉!
但她毕竟还是女人,于是很象征性地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是?”
那男子对着雪风眠懒懒笑道:“圣秋夜,你不知道我?”
雪风眠茫然地摇头:“啊?麻烦你说清楚一点,我怎么会知道你?听都没听过,不过,你的名字,很好听。”她是说真的,秋夜独坐怀故山,常让她想到一个幽人应未眠,闲坐寒风弦的场景,可是这个场景的幽人她却自动换了自觉,脑补上了柳歌涯。
“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雪山的公主?不过也难怪,若知道,也不会如此见识浅薄,行为笨拙的样子。”
她差点与他翻脸,这人没事来找抽的吧,见识浅薄,他不知她冰雪聪明,伶俐可爱才是见识浅薄吧他!气死了!
但她还是谨尊萧笙教导,对待客人要尽量恭敬,不得无礼,只好接到:“公主?我吗?我觉得你是认错人了吧,我只是萧伯父捡来的一个弃婴。”
“以我的能力会认错人?其实我也很不愿意承认你是雪山公主,你都可以是公主,这太过荒谬,不过……事实如此,无力抗辩。”
雪风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那你知道我父母吗?还有,你到底是谁?”
“听闻通天圣城将有大劫,便不惜千里迢迢赶来凑凑热闹,正好又感应到了雪主的血脉气息,于是便找到你这来了。至于雪主,我也不知在何处。十几年前七大雪山一齐消失,原以为就我这一条雪山血脉的活在世上遗世而独立,没想到还有公主你,也就过来看看。至于我是谁,我一向不喜欢自我介绍,怕把我说的太厉害你认为我在自夸,所以你可以像稍微有见识的人打听打听,比如萧府中的某位外来居客。”
凑热闹……他还真敢说话,别人心中万分避讳和恐惧的灾难他尽然视为热闹,那他的功力还有多强才有底气说出这种话。圣秋夜……是个名动八荒的人物吗?怎么她没听过,也许真是她见识浅薄了……
雪风眠无语地看着他:“那七大雪山是怎么消失的?”
他摇头笑道:“公主你真不醒目,我若知道还能活在这世上?”
“那你为何不随着雪山一齐消失?”
“公主可真是说笑,我生于雪山,却不代表我附属于雪山,叫你一声公主,算是尊重你。连雪主都要让我七分。”
雪风眠擦了擦冷汗,这人气场太过强大,便笑吟吟问道:“那圣秋夜大人,敢问您修为多高?”
此时笑着的少女,除了身上披着一件件裘皮大氅,装束打扮甚为朴素,莲足上踏着的那双青莲边的绯色底绣花鞋,乌发如云,冰肤胜雪,尤其是那一对晶莹纯真的剪水双瞳含着狡黠的笑意,直教人为之心醉。
只是圣秋夜眼里并无惊艳之色,想是阅女无数,挥手道:“你如今还没到这个境界。”
雪风眠不屑道:“你不肯说,看来你也没到那个境界嘛,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作高深莫测。”
圣秋夜“哦”一声,轻轻一笑,手臂微微抬起,雪风眠立即感到脖子处有刀刃在轻轻地割动,仿佛血液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死亡的威胁如此临近,雪风眠急忙摆手道:“大人息怒,息怒。小女只是看你一身浩浩正气,必定能与庶民同乐。”
圣秋夜凤眼微眯:“你没有了雪主的庇护,我一只手指头都能压死你。”
雪风眠暗暗吐舌,很没骨气地道:“是是是,那请问大人来找小女子是有何事?”
“本来打算看你有出息的话来提点一下你,看来我活到死也不需要了。”
“大人您神通广大,怎会死去呢?真是多虑了。”她看他是神通脚大才对,趾高气扬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劝你早点把态度诚恳些。”
雪风眠立正:“大人有何吩咐,小女子必定竭尽所能。”
圣秋夜站起来道:“去找柳歌涯。”
“柳歌涯?你找他有何事?”
他斜睨她一眼,她悻悻然。
“若是可能的话,可以让他授你一卷尊神功法。”他留给她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她却痴痴站立。
有些人的世界,从他们的言语,作风中就可以看出是离自己有多么遥远,似乎他们谈笑挥手间,都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不敢做的。
他走了一段距离,回过头来,下巴微微昂起:“公主,请问呆在那里干嘛?”
她急忙跟了上去,有点心惊胆颤地跟着他。他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只是优雅地转了个身,示意让她走在前面。
“呃,不用了吧!”
他却继续看着她,目光有些不善,她很识相地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速度相当于暴走。
圣秋夜眼底忽然涌起了一阵隐藏不住的笑意,笑起来瑰丽璀璨。
柳歌涯对于一位新来的贵客和一位刚送走的客人还是做到了一定的待客之道的。两位美男子的聚会,雪风眠感觉自己就是那夜空的焰火,有一定的衬托作用,却毫无存在感。
柳歌涯先开口:“今日迎来稀客,传说中游戏人间的灵兽竟然也会来到柳某的鄙陋的门室。幸会幸会!”
圣秋夜没有说话,静静打量着这间雅居,随后走到一花盆前:“柳三公子雅兴,竟然将此种稀世还元花作为观赏之花。”
柳歌涯也缓步走向花前:“此花香味悠远,不浓烈。且适宜在读书时丝丝入鼻。”
圣秋夜笑道:“彼时在义封圣城客居时,曾经听闻得坊间传言,柳府三公子有三样爱好,书,花,谋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其中两种,书不离手,花不离室。”
柳歌涯淡淡一笑:“若论书中仙,洛封圣城的风青初才算得上。而花中仙,当是玉琳圣城的花楹归才可相称。而我,只是对这两样兴趣浓厚罢了,图的也只是一时舒心。至于谋术,这话从何而来?”
“柳公子提到的两位雅士在下也早有耳闻,都是此中的仙人。不过,他们都还是比柳公子少了这最后一样东西。”
柳歌涯浅笑:“若圣兄执意如此认为,柳某也无甚好说。只是今日圣兄猥自枉屈,所为何事?”
圣秋夜望向雪风眠:“不知柳公子可知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
柳歌涯颔首:“自然是知道她是雪山一脉的。”
圣秋夜继续讲道:“她是雪山的传人。”
柳歌涯微微诧异,却又不曾有多大表情起伏,只是朝雪风眠点了点头,但此时的雪风眠已经陷入瞌睡状态,不曾理他。
柳歌涯问道:“那你是要如何?扶持她为新一代雪主?”
圣秋夜道:“如今七大雪山一齐消失无影,想是天灾或是人祸。既然雪山赋予我这条命,我就必然要对雪山的兴亡负责。不过今日却知道雪山还有一条正统血脉存在于八荒之内,自然要将她好好培养,到时还我一身清闲。”
“原以为雪山灵兽总是游戏人间便是无所依恋,岂料竟是如此重视情义,佩服佩服。”
圣秋夜眸光流转:“人活一世,总是要有些情义的,省得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柳歌涯从容自若:“那圣兄可是要那玉寒功法?”
圣秋夜道:“柳公子既然先我问起,便知这件事多半可成。”
柳歌涯道:“可是我是有一定条件,不知圣兄可否承诺得起。”
圣秋夜看了眼雪风眠:“怕不是我的承诺,而是公主的。”
“若是这样,你可同意?”
“只要保她性命无碍便行。”说完,走出房间,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消失了,可见其修为之高。
待雪风眠醒来,发现正躺在地上,抬眼望去,斜斜地靠在长椅上的,正是手捧着古卷的柳歌涯,全然不知她醒来的样子。
雪风眠腹诽:“没有一点素质,哪里有这种待客之理。”
见柳歌涯长时间不曾理会她,她只好开口道:“圣秋夜呢?”
柳歌涯悠悠道:“他自然还是会回来的。”
雪风眠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连连退了几步,脸色煞白:“不是吧,那个恐怖暴力分子还要回来?”
柳歌涯饶有兴味地看她:“我以为你会被他的色相所迷惑,不曾想你竟然是如此怕他。”
雪风眠吐舌道:“看了你三年都没有被你的色相所迷惑,说明我免疫力很强。”
“你是在侧面说我长的很好看?”
“这有什么,那么多女子还正面说你好看,你怎么也没问问她们是不是在正面说你好看?”
“她们自然是没必要问,只不过这三年我一直认为你的审美能力有问题而已。”
当她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得出了一个结论,柳歌涯原来也潜藏着自恋细胞。
不过她不打算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问道:“圣秋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只是问我你为何会在关键时刻犯困。”
雪风眠沉默了一下:“柳公子,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他对我施了法吗……”
柳歌涯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
而雪风眠却发现柳歌涯和圣秋夜都有一个尿性,公主的外表下有一颗后妈的心,偏偏都在那里装,装优雅,装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