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杉一言不发的坐着，眼睛紧紧盯着夏温仪，嘴角逐渐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夏温仪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但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几年不见你变化不小，说谎都这么坦然了，是靳云贤教你的吧？”
“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想让我感到有负罪感？想让我觉得对靳家的报复都是错的？别妄想了，不可能的。”靳云杉冷冷地说。
夏温仪皱起眉琢磨着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个自负的男人相信，会客室的门被推开靳云贤出现在门口，看到他出现靳云杉更认定自己推断，嘴角嘲讽的笑容放的更大。
“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搞的鬼，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了？”
靳云贤在椅子上坐下。“是不是如果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告诉你实话，夏温仪说的话都是真的，这个是靳玉文的血型单，上面有日期，是他出事那天抢救时做的化验。”
“就像你们自己说的，这东西可以很容易的作假。”
“好吧，既然你认定我们说的谎言，也无所谓了，反正靳玉文已经去世了，他是否是你的儿子也不重要了。”靳云贤摊摊手。
靳云杉皱起眉。“别绕弯子了，有话你就直说好了。”
“我是在直说，你难道不明白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吗？为了报复你失去了生父，失去了最爱的女人，现在连孩子也都没有了。”
“那又怎么样？”靳云杉的嘴角微微颤抖。“做大事总会有牺牲。”
“说的真好，想想看你确实没必要有负罪感，反正这些人都不是直接死在你的手里，你不是也说云珉是你生父害死的吗？还有季冉肚子里的孩子……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本来我是不打算计较一个孩子的，可是你的女人莫雨却撞死了她们母子俩，然后莫雨也因此被判处死刑，无论是靳家人还是你身边的人都因为你而死，可你的手上却并没有沾着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真有点佩服你。”
靳云贤的这番话显然起到了作用，靳云杉嘴角的抖动越来越明显，他盯着靳云贤，好像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靳云贤则显得很淡定，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我说过了，我不会有负罪感的，我的报复没有错，没有……错——。”
“是啊，你没有错，可是你已经是孤家寡人了，没有父母、没有爱人、也没有儿女，或许有一天你会被释放，可是那个时候的你就是一个将行就木的老头，没有亲人陪在你身边，你什么都没有，只会孤独的老死。”
“不，不会的，你少来吓唬我，我会过的很好……。”靳云杉站起身紧紧抓着栏杆。“我有钱，很多钱……你以为你夺回靳家所有财产了吗？”
靳云贤也站起身。“是啊，我不会单纯到认为靳家的所有财产可以找的回来，不过你不会也单纯到认为你出狱后还会拥有那笔钱吧？”
“你什么意思？只要我能出狱，那笔钱就属于我了，有了那笔钱我就算孤家寡人也无所谓。”
靳云贤冷笑着从随身带着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拿着展示给靳云杉看。
“想要查出你那笔钱存进哪家银行并不是难事，虽然不是你本人取不出那笔钱，但是我们可以以你的名义通过银行把那笔钱捐出去，只需要伪造一份你亲笔写的文件就可以了，怎么样？这个笔迹是不是模仿的很像？”
靳云杉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撒谎，我是不会信的。”
“信不信由你，等你出狱那天就知道那笔钱还在不在了。”靳云贤将文件从栏杆内扔进去。“模仿你的笔迹对我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亲爱的哥哥。”
丢下这句话靳云贤转身朝门口走去，一直在愣神的夏温仪也回过神来起身紧跟其后，栏杆后的靳云杉缓缓蹲下，将文件一张张捡起来，白底黑字的文件仿佛幻化出一张张脸，莫振霆、莫雨、靳玉文，甚至还有靳石海、靳云珉、季冉……。
正在走廊的夏温仪听到一声令人惊恐的嘶吼，她脚下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靳云贤伸手扶住她。
“谢……谢谢——。”夏温仪站稳。
“不客气，……他已经奔溃了。”
“他……你是说靳云杉？”
靳云贤点点头，“他只是嘴硬而已，其实内心早就因为莫雨的死受了很大冲击，我只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
“就是那个他很爱的女人吧？”夏温仪苦笑。“钱的事……是真的吗？”
“假的，那些文件是我和严世杰准备的，就是打算找个机会狠狠痛击他。”
夏温仪表情迟疑地说：“季冉的事我听说了，那个孩子……。”
“是靳云杉的，季冉和我坦白被靳云杉下了药，因此被他胁迫。”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的。”
“已经过去了，我也相信靳云杉会得到应有的报应。”靳云贤打开车门。“这次也得谢谢你的帮忙。”
夏温仪露出笑容，“应该是我谢你，让我可以彻底摆脱靳云杉这个心魔。”
靳云贤和夏温仪探监后的当晚，靳云杉精神失常大闹牢房被关了禁闭，一个星期后在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靳云杉突然发作袭击狱警，在制服他的过程中，靳云杉夺了狱警的枪屯枪自尽。
“我把他和莫雨埋在一起了。”靳云贤坐在沙发上疲倦的说。
殷珞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感觉到了？”
“靳云杉不会莫名其妙的失常，还有……他是真的自尽的吗？”
“自尽是真的，只是过程没那么复杂，这个说法只是对记者说的。”靳云贤干脆的坦白。“他有自尽的**，只需要帮他创造条件就可以了。”
“那精神失常也是假的了？”
靳云贤摇头，“不，这一点是真的，所以才有机会让他自我了结。”
“云贤，你到底有什么话没告诉我？”
靳云贤看向殷珞，将之前夏温仪突然来访，自己和夏温仪前往监狱的事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边。
“……事情就是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段很卑鄙？”
“怎么会？你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可是知道靳云杉自尽之后，我的心情却很复杂。”靳云贤用手遮住脸。“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一样。”
这样的靳云贤让殷珞看着很心疼，她在靳云贤身边坐下，将靳云贤的手拉下来看着他。
“你和他不一样，就算是你用你认为卑鄙的手段让靳云杉自尽，你和他依然不一样。”
“你真的这么认为？”
殷珞轻笑，“当然……，对付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弄脏自己的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做到了。”
“终于结束了，靳云杉也死了……，可是靳家也毁了。”靳云贤苦笑。“该死的人终于死了，可是不该死的人也永远不可能复生了。”
“所以活着的人才要好好活着，为了那些不该死的人，为了爱我们的人。”
靳云贤看着殷珞缓缓伸出手，殷珞知道他的意思也伸出手，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靳云贤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除了娘，我只有你了……。”靳云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我不会离开你。”
听到这句话靳云贤收紧手臂，恨不得就这样抱着殷珞直到地老天荒，林菁看着这一幕嘴角轻轻上扬，她轻手轻脚的回到楼上走进吴氏的房间。
“姐姐……靳家或许要有喜事了呢。”
半依在**头吴氏听出林菁话里的意思，用半边不能动的脸挤出一抹笑容。
“喜事……好……喜事，冲喜……。”
“是啊，咱们靳家是需要一场喜事好好冲冲晦气了。”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告一段落了，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但对殷珞而言，那个令她胆寒的日期才是她最在意的事，但是她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劝说大家离开，电话铃声打断了殷珞的思绪。
“小珞，晚上二姐和二姐夫要请我们吃饭。”
“咦？有什么事吗？”
“他们已经确定后天离开了。”
虽然之前因为靳云杉的事影响，但靳云钰的事殷珞也没有忘，在和吴氏商量之后，从生下的靳家产业里拿出一笔钱给了靳云钰，即使靳家一半的家产都被靳云杉转移，但剩下的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除了靳家大宅外，吴氏和林菁商议让靳云贤处理掉了靳家其它的房产，所以给靳云钰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就叫了我们吗？娘不一起去？”
“他们有叫娘，不过你认为她走的开吗？除非带大娘一起。”
“也对，我知道了，我会和娘说一声。”
“下班后我回来接你。”
“好……。”
殷珞放下电话，在自己写的一份名单里划掉靳云钰夫妇的名字，虽然进展很缓慢，但至少有人已经走了。
晚饭后靳云钰拉着殷珞执意走在后面，殷珞猜她有话和自己说，示意靳云贤和程寂先走。
“看的出云贤真的很爱你，即使经历了那么多事。”
“二姐你突然这么说，其实……我们之间现在更像亲人吧。”靳云钰的话让殷珞意外。
“是亲人就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你了。”
“什么眼神？”
靳云钰轻笑，“当然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了，……这种眼神我只看到过一次，可惜不是看向我的。”
殷珞没想到靳云钰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眼里一直觉得靳云钰是个典型的传统守旧的女子，即使知道程寂不爱自己，也因为已经嫁给他而选择从一而终，却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二姐，你会过的好的。”
“冷暖我自己清楚。”靳云钰自嘲地笑笑。“反正已经这样了，我没有任何选择，不是吗？”
面对靳云钰略悲观的话语，殷珞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在心里默默祝福这个其实很不幸的女人。
“希望你和云贤能好好的，比我们任何人都过的好。”
回味着靳云钰最后和自己说的话，在回家的路上殷珞一直都沉默不语，直到人力车在院门口停下，她才回过神来。靳云贤过来支付了车费，两个车夫拉着空车离开，只剩下他和殷珞站在原地。
“在想什么？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没什么……，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开，这座城市总是让人觉得很悲伤。”
“还是因为季冉吗？”靳云贤专注地看着殷珞。
“不，不只有她，还有爹、云钰……还有死去的莫雨、靳云杉和他的父亲，这座城市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
“要不要回乡下去？靳家的老宅还在。”
殷珞摇头，“我先离开的更远一点，觉得越远越好……。”
“你真的很在意吗？”
“其实……也不完全是……。”殷珞露出一抹笑容。“算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如果要走，娘肯定不愿意吧？”
“如果我们要走，娘肯定会一起走。”
“别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而已。”
“小珞……。”
“好啦，大概是今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殷珞刚转身就被靳云贤拉住。
“如果这座城市让你只有不好的记忆，我就带你离开，去哪里都可以。”
殷珞看着表情认真的靳云贤，心里除了感动还有压抑很久的情感，这个男人的确是很爱自己。在现代世界殷珞曾一度认为两个人互相爱对方只可能是奇迹，在遇到靳云贤之后她以为奇迹发生了，两人之间却又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如今这个男人就站在以及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变近了。
“为什么？云贤，为什么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值得？”靳云贤朝殷珞走近一步。“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因为你是殷珞，唯一的……我靳云贤最爱的女人。”
看着靳云贤无比认真的脸，殷珞觉得一直压抑的情感似乎再也压制不住了，她伸手拉住靳云贤的衣领踮起脚吻上靳云贤，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靳云贤回抱住殷珞，将这个吻加深。
回到自己房间里，殷珞还因为刚才的吻脸红心跳不已，门外传来林菁的声音。
“小珞，我可以进来吗？”
殷珞打开门。“当然可以，……娘有事吗？”
林菁在沙发上坐下。“是有事和你商量，我和姐姐商量过了，想你和云贤订婚。”
“什么？”
林菁以为殷珞没听清。“我们觉得你们两个孩子太不易了，如今季冉也走了……你们应该在一起，我们绝对同意。”
殷珞并非没听懂林菁的意思，只是她觉得这个消息太过突然，让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你不用担心，这的确是我们商议过的。”林菁又补充一句。
“娘……现在说这个有点突然，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当然可以，我们也不是非得你马上答应，只是觉得先告诉你，如果你同意云贤那边也一定没问题。”
殷珞承认林菁说的很准确，如果自己答应订婚的事，靳云贤肯定会二话不说的答应，只是……眼下的她没这个心思。
“我知道了娘，我会好好考虑。”
“你不要顾虑我们，也别顾虑外面人怎么说，这是咱们家自己的事。”林菁拍拍殷珞的手然后起身离开。
林菁走了好一会儿，殷珞才回过神来，她突然觉得心情很是复杂，这样的消息听上去是应该高兴地，可是此时她心里却记挂着在她看来更重要的事情，只是这件事该怎么回应才好，让殷珞陷入了为难。
殷珞没想到这件事会突然被搁置，而搁置的原因是靳云钰一家乘坐的船出了事，靳云贤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立即赶了回来，为了不让吴氏知道受到刺激，靳云贤让殷珞找借口让林菁下楼。
“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林菁不安地坐下。
“我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靳云贤表情严肃的说。“二姐……一家乘坐的船，今早沉没了。”
“沉没？怎么会？”殷珞听说那是一艘很大的船。
“不是意外，是被日本人击沉的，当然他们不承认，说那艘船是被误击沉的。”
“天啊，那么说……船上的人？”
靳云贤朝母亲点头。“船体受到重创下沉，据说无一人幸免。”
“我的天——没有一个人……，二姐全家都在上面啊。”
“我的上司通知我可以请假去处理后事。”
林菁擦着眼泪说：“这可怎么好，一家人啊，……十几口人就这么没了。”
“娘，这件事千万要瞒着大娘。”殷珞着急地说。
“我可以瞒着，可是瞒住的吗？”
“一定得瞒着，大娘一定会受不了的。”靳云贤沉吟道。“下人由我来交代。”
“大姐那边会不会知道了？我担心她会来找大娘说这事。”殷珞提醒道。
“她现在正忙着戒除烟瘾，应该不会知道。”
林菁不放心的叮嘱：“还是要谨慎一点，让看护她的人多注意着点。”
“这一点交给我。”
殷珞问靳云贤，“你什么时候去办理后事？”
“晚上有一趟火车，我晚上出发。”
“要不要小珞和你一起去？”
“小珞还是留下来，如果她离开了说不定会引起大娘的怀疑。”
“也对……我们，我们还能做什么？”林菁的手微微颤抖着。
“眼下只能先过去看看再说了，放心吧，有事我会想法稍消息回来的。”
“娘……你得控制情绪，不能让大娘看出来。”殷珞握住林菁的手。
“我尽量，……可毕竟那是云钰啊，我看着她长大结婚又做了母亲的，但是现在……。”林菁说着落下泪来。
“我知道娘的心情，但是眼下我们必须得装作没事。”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林菁擦拭眼泪。“云贤，你赶紧回去准备吧，多带点钱。”
“放心吧娘，我会看着办的。”
殷珞把靳云贤送到院门口，靳云贤回过身面色沉重地说。
“最近不怎么太平，我总觉得要出事。”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靳云贤摇头，“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我原来的校友告诉我，让我留意点，如果可能想法离开。”
殷珞心里一动。“他让你离开？去哪里？”
“他说可以先去北方，哪里暂时还比较太平。”
“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讨论吧。”
“对了，严世昆回来了没有？”
“听三姐说前天发回一封电报，说近日就回来。”
“这小子也不知道搞什么鬼，突然就离开了。”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好了，你快回去准备吧，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家里就拜托你了。”
“你就放心吧。”
送走靳云贤，殷珞一直琢磨着他临走说的话，看来靳云贤也察觉到局势的异样了，而且他的校友也提到离开的事，不管离开后去哪里，只要先离开这座城市就好。
靳云钰出事的消息，靳云霜很快也知道了，为了避免吴氏知道，她约殷珞在外面见面，殷珞一见到她就注意到靳云霜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等会儿说，你先坐下。”
靳云霜叫来小二点了饭菜，等菜上齐了小二离开，整间包间就剩她们两个人后，靳云霜才开口解释。
“知道为什么就我们俩吃饭我还选在包厢吃饭吗？”
“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几天前家里收到一封信，明确指明是我公公收信，……是一封威胁信。”
“威胁信？威胁什么？”
“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前一段时间森田带着几个日本来了家里。”靳云霜皱着眉说。“虽然知道他来者不善，我公公还是见了他，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听世杰说日本人让公公出任什么主席，被我公公拒绝了。”
“然后就收到了这封威胁信？”
靳云霜点头，“信里是我们全家的照片，还有一颗子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