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你去。”
“为什么？”殷珞皱眉。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殷珞情绪激动起来。“已经是第几个了？靳云杉已经害死几个人了？他活着却没有一点愧疚。”
“你去和他谈他会觉得愧疚吗？”靳云贤反问。
“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所犯的罪。”
“我同意小珞的想法，不能就只是让那个人毫无愧疚感的活着。”
“你觉得像靳云杉那样的人会有愧疚感吗？”靳云贤反驳严世昆的话。“即使他知道有人因他而死，即使那个人是莫雨，我也不认为他会有愧疚感。”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你难道没听出小珞的意思吗？不能因为他已经入狱就认为他在赎罪了。”
“我当然明白小珞的意思，但我认为这是她情绪激动所致，如果她冷静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决定怎么了？我不认为这个决定和小珞的情绪有关。”严世昆明显不满靳云贤的说法。
“她是因为季冉和靳玉文的死对靳云杉有很大情绪，她执意要让靳云杉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但是说了之后呢？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也不会有愧疚感。”靳云贤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难道你就看着小珞情绪低落吗？”
“见过靳云杉就有用吗？你就不担心她见过靳云杉后反而心情会更糟吗？”
没想到两个男人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发生争执，殷珞站在两人中间打断他们的对话。
“你们都别争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这件事等等再说，我现在需要休息。”
靳云贤和严世昆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看两个人冷静下来殷珞叹口气。
“先处理医院的事吧。”
靳云贤看着殷珞疲倦的脸。“这里我留下来处理，让世昆送你回去吧。”
“你一个人吗？”
“应该只是办理一些手续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吧，娘那边等我过去再告诉她。”
“好吧，我知道了。”
严世昆陪着殷珞走出医院，一直到上车殷珞都沉默不语，不知道她是不是为刚才的事在生气，严世昆只好忍着不问。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殷珞打破沉默。“我没有生气，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因为我发生争执。”
“因为你觉得我们关系好到不会发生争执了？”
“难道你们关系不好？”
严世昆把视线看向前方。“关系的确是比以前要亲近，但是……在遇到和你有关的问题情况就不一样了，我想靳云贤也清楚这一点。”
严世昆的回答让殷珞不知作何回应，她知道严世昆始终没放弃自己，但是也知道因为季冉的死，她和靳云贤之间有了莫名的隔阂。
“是否去监狱你自己决定，如果需要我安排就联系我。”
殷珞站在车旁，“世昆你不能总是这么偏向我。”
“没办法，已经习惯了。”严世昆笑的有几分苦涩。“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回烟草行。”
目送严世昆的车绝尘而去，殷珞的心里繁杂不已，站了好久才回到屋里。
靳玉文的死给林菁也不小的打击，经过一番商量后，大家决定不能让吴氏知道这件事。
“我去看过大姐了，没她说玉文已经走了的事，只是告诉她玉文在住院，出院后会和我们住在一起。”
林菁表示赞成，“你做的很好，我想云琴只是因为烟瘾失去了理智，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她一定会很内疚，但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不过我很担心小雅，玉文的事会不会给她很大打击？”
“下人说玉文出事的时候小雅不在场，再说她和大姐毕竟是母女，我想大姐就算再被烟瘾控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很担心……。”殷珞叹口气。“怎么就劝不了大姐和我们一起住呢。”
“云琴那孩子性格最像姐姐，母女俩一样倔强，她不想来谁也没办法的。”
“我已经交代下人盯着点了。”
“大姐的烟瘾怎么办？就让她继续抽下去？”
靳云贤无奈道：“她不会配合我们戒瘾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但是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怎么能吃的消？你也看到了，她现在都没人样了。”
“我想能劝动云琴的，恐怕只有姐姐了，她现在身体恢复的还不错，等再恢复的好一点，我们陪她回一趟大宅。”
靳云贤表示同意，“我觉得娘说的对，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入狱已经一个多月了，靳云杉渐渐适应了监狱的生活，他有一种预感，他监狱生涯不会就这么一直下去。
“听外面的兄弟说现在局势乱的很。”一个在外面做混混的狱友说。
“本来就不稳，不过咱们这里没事吧？”靳云杉接过话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政府自己都靠不住了。”
立即有人接过话。“你怎么知道？你进来的比我时间还长吧？”
被质问的人还没回应，第一个说话的混混不屑的看着提出质疑的年轻男子。
“你是新进来的？他是我们这里的消息通，虽然关在这里但什么事都知道。”
年轻男子呆愣着点点头。“怪不得……我进来没多久的都不知道这些。”
“你才进来的？外面有啥新闻吗？”靳云杉不经意的问。
“还能有啥，我也不识字不会看报纸，都是听别人传的。”
“有些事传的厉害，上报纸不过巴掌大点的报道。”被大家誉为消息通的男子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之前有件事还是挺轰动的。”年轻男子露出兴奋的表情。“有个女的开车撞人，本来说要撞男的，接过撞了个孕妇……。”
靳云杉心里一动，“什么女的这么恨？那男是负心汉啊？”
“有人说是那男的有老婆还和别的女人有来往……。”
“这种事要么是外面的女人撞死原配，或者是原配撞死外面的女人，反正倒霉的是女人。”消息通摸着下巴说。
“不是哦……后来那个开车的女的被抓了，说是他的男人被抓起来了，她是为了替他报仇才开车撞人的，不过好像原本打算是要撞那个男人的……。”
年轻男子的讲述让靳云杉眉头皱紧，一个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低头沉思的他并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混混和其他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将新进来的年轻男子拉到一边，在对方一头雾水想要开口的时候，用眼神制止他说话。
“那你知道……。”靳云杉抬起头。“你怎么走了？”
“是我忘了，刚才上面让我和他去干活。”混混回答。
看着混混拉着年轻男子离开，靳云杉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他看向被大家誉为消息通的男子。
“哥，你知道点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对方反问。
“就是刚才那小子说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对这种八卦消息知道的一向不多，你是知道的。”
“可是我总觉得他说的事……好像和我有关系。”靳云杉回想刚才听到的话。
“不会吧，哪有那么巧的事？”
靳云杉没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他站起身想去找刚才的年轻男子，他走远以后几个人围在一起。
“他肯定是去问姓名去了。”
“放心，黑子肯定交待那小子了……。”
“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小子把这件事说出来了。”
“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上面打个招呼去。”
消息通朝一个狱警走过去，与此同时靳云杉已经找到假装干活的混混和年轻男子，看到他朝这边走过来混混低声交待。
“说话注意点。”
“知、知道了……黑子哥。”
“你……对不起，你叫什么？”
年轻男子朝靳云杉笑笑，“那个叫我小天就行了，我是个孤儿没名字的。”
“小天……你刚才说的那件事，你知道撞人的女人叫什么吗？”
“不知道啊……。”
“姓什么总该知道吧？”
小天摇头，“不知道——我就是听说的，给我说的人也没说名字。”
“怎么可能……那被撞的人呢？你总该知道……。”
一声哨音打断靳云杉的问话，这是放风时间结束的哨声，靳云杉还是不甘心的像追问下去。
“哎呀，时间到了，走啦，走啦……。”叫黑子的混混拉着小天就走。“靳云杉，你不走啊？小心等会被骂。”
眼看到嘴边的话还没问出来，靳云杉有几分不甘心地紧随其后，想再找小天问个清楚。
“不要说话了啊，都给我安静！”狱警朝犯人们大吼着。
放风前后排队的时候，是严禁说话的，这个规定大家都知道，靳云杉纵使不甘心也没办法，而且这个叫小天的和他并不在一个监舍。回到监舍靳云杉一直心事重重，犯人是没有报纸可以看的，消息要么来自家属探监带来的，要么就是和狱警关系好想法打听的，这两点他都不具备，但靳云杉没想到居然让他等到了机会。
就在听说那个消息的几天后，靳云杉所在的舍监一共二十个人到监狱外干活，早就不想吃监狱里伙食的狱警趁机叫馆子送餐，为了堵住犯人的嘴也给每个犯人买了一个肉包子。靳云杉对肉包子没兴趣，他盘算着怎么接近送餐的人。
“哎……那个叫靳云杉的，去帮忙把菜端过来。”一个狱警吆喝着。
靳云杉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无事的样子，走过去帮送餐的人拿东西。
“小哥，麻烦你一件事。”靳云杉低声说。“你别大声嚷嚷，我就问件事。”
“问、问什么？”
靳云杉掏出攒的钱。“钱不多你拿着，……我就想问问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人把一个孕妇撞死了？是个女的。”
“有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凶呢，被撞死的那家是做生意的，婆家也很厉害呢。”
“你知道姓什么吗？被撞死的，撞死人的，都可以。”
“撞人的就知道是个女的，被撞死的姓……姓季，听说家里是做航运生意的。”
“哎！你们俩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狱警超他们吼。
“来了，来了……。”送餐的急忙回答。
就算只知道姓氏，靳云杉也能猜到姓季的就是季家，而那个被撞死的孕妇肯定就是季冉了，前几天那个叫小天的新人说撞人的是个女的，那就是……莫雨？
被自己想法吓一跳的靳云杉一直都心事重重，送餐的人在离开前被狱警拉到一边。
“都告诉他了？”
“我说了死了的孕妇姓季。”
“行了，拿上这个，走吧。”狱警塞给他几张纸币。
而这一切靳云杉都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莫雨开车撞死季冉的事，回到监狱里靳云杉连晚饭都没吃，他想起小天说的莫雨被抓起来的话。
“哥……有办法探听到女监那边的消息吗？”靳云杉问消息通。
“这个就难了，怎么？里面有你认识的？”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进来了，所以想问问……。”
“这样啊……，我只能说试一试了，你老哥打听外面的事可以，男监这边也没问题，就是女监那边，难——。”
靳云杉没等到消息通的消息，却被意外的叫去了监狱长办公室。
“听说你在打听女监的事？”监狱长开门见山的说。
“没有啊……。”
“你不用担心了，不是你的狱友告诉我的，这些消息瞒不了我的。”
靳云杉心里一横，“我是想问女监有没有一位姓莫的犯人送来。”
“女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新犯人了。”监狱长注意着靳云杉的表情。“我想你是听说了季家小姐被撞死的消息吧？”
“……是，撞人的人，我认识。”
监狱长点点头，将一份报纸递给靳云杉，注意到监狱长的表情，靳云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拿过报纸一眼就看到被笔圈出来的报道。
“这不是真的……。”靳云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判死刑？为什么？！”
“开车撞死人，如果走走关系可以说是驾驶失误，但是季家执意要判处死刑，而且走了不少关系。”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情绪激动的靳云杉站起来，身后的狱警立即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监狱长朝两人挥挥手。
“没关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激动的。”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做的……混蛋。”靳云杉喘着气眼泪潸然而下。
“我知道你指的他们是谁，严家二少爷严世杰在莫小姐被处死后来找过我，让我保密这件事，他的意思是不想你受刺激。”
靳云杉冷笑，“不想我受刺激……真是好感动，……他们才是凶手，凶手——。”
“你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莫小姐确实撞死了人，而且是两条命。”
“她该死……他们所有人都该死……。”
靳云杉的话让监狱长皱眉，“在你从新犯人那里听到消息后，我和严二少爷就商量了，不打算继续瞒着你这件事。”
“你们都是一伙的……。”靳云杉喃喃地说。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你需要好好冷静。”
见靳云杉对自己的话没有反应，监狱长朝两名狱警点点头。
“带他去禁闭室，待遇按照他在普通监狱的标准。”
就在靳云杉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我有个请求……。”
“说吧。”
“我要见严世昆，或者靳云贤。”
“我会联系他们的。”
靳云杉被带离办公室后，监狱长嘱咐负责禁闭室的狱警，要盯住靳云杉以防他自杀，然后拿起电话。
“总机，我是监狱长……。”
严世昆放下电话沉默的坐了许久，才重新拿起电话。
“喂，云贤，是我……，有空吗？我需要和你聊一聊。”
听完严世昆的讲述，靳云贤皱着眉沉默不语，严世昆也不催他，给他的茶杯里沏上新茶。
“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他要见我们，就去好了，我是没关系。”
“那要告诉小珞吗？”
“……你觉得呢？”严世昆反问。
“我不想瞒着她……。”靳云贤坦白回答。“而且我觉得她比我们更适合去见靳云杉。”
严世昆挑眉，“你担心靳云杉会揍人？”
“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小珞比我们适合。”
“但是靳云杉要见的是你或者我。”
“我会陪小珞一起去。”
“为什么你会改主意？之前你可是反对小珞去探监的。”
“之前小珞想去探监是带着情绪的，现在的她冷静许多了，而且……我相信小珞会让靳云杉明白莫雨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他。”靳云贤眯起眼睛缓缓地说。
“让他背负内疚感，让他体会和身边人阴阳相隔的痛苦，……你是这个打算吧？”
“就这么让他坐牢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活在痛苦里赎罪。”
严世昆感叹道：“你这招够狠，不过我双手赞成，对靳云杉而言他是罪有因得。”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你和小珞商量这件事，我来安排何时探监。”
靳云贤将车子停下。“你看起来很紧张。”
殷珞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面前监狱的黑色大门，靳云贤知道她的心思。
“如果不想去就在车里等我，反正他要见的人是我。”
“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死刑太便宜犯罪的人了，他可能犯了不止一项罪，或者不止害死一个人，可是他就那么一死了之了，活着……背负害死人的心里压力，过着完全没有自由的生活，逃不开梦魇……，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有的人觉得只有一命抵一命才能赎罪，有的人和你一样，认为活着受到内心的谴责才算赎罪，所以你的想法很正常。”靳云贤握住殷珞的手。
“云贤……我该怎么办？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想起季冉，想起那一天。”殷珞眼圈微红的看向靳云贤。
“没事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靳云贤搂住殷珞。“我们都会好的。”
殷珞和靳云贤来到会客室外，狱警转身看向两人。
“你们都进去吗？”
两人相视一眼。“就这位女士进去，我在门口等着就可以。”
狱警打开门闪身让殷珞进去，殷珞进去后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靳云贤。
“我在这里等你。”
殷珞点点头，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
就在殷珞刚落座后不久，另一边的门被打开，一身囚衣的靳云杉戴着镣铐走进来，殷珞直直盯着他直到靳云杉在对面坐下。
“为什么是你来？我要见的人不是你。”
“你认为自己有资格选择吗？”
没想到殷珞会这么反问，靳云杉显然有点意外，他略带不耐烦的看着殷珞。
“那你来做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要见云贤？”
“你在明知故问。”靳云杉冷冷地回答。“我觉得我真的是小看他了，总认为他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他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你错了，他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对手是你自己。”
靳云杉皱起眉。“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因为在婴孩时被人调换，被迫离开亲生父母，有一天你的生父突然出现，告诉你的身世，认为你应该向靳家复仇，但其实你对付靳家不是因为要复仇，而是因为你自己。”
“你说我复仇是因为我自己？”
“难道不是吗？你认为爹不信任你，不放手你一个人管理靳家的产业，还有大娘……她一直控制着你全部的生活。”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和我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认为。”
殷珞冷笑，“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今天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
“靳云杉……你的儿子靳玉文一个星期前过世了，因为从楼梯上摔下来，但他不是不小心摔下来的，而是被烟瘾发作的靳云琴不小心推下去的。”
“你再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