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兄上完了香,注意到李煜的目光,便朝着他点点头,温洵一笑说道,“这位是李师弟吧?平时倒是少见。师兄我叫张之洞,最是爱交朋友,师弟想来听过我的名字,以后记得常来师兄处走动。”
李煜忙拱手道,“见过张师兄。师兄之名如雷贯耳,小弟神交已久,以后小弟来天门峰,定去叨扰张师兄。”
赵君度见他俩寒暄完了,就吩咐道,“小张,去敲一下议事钟,今日五脉首座议事。五钟便可。”
“是!”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是五脉首座议事非同小可,张之洞不敢耽搁,忙匆匆向殿外走去。
须臾便有钟声传来,一连五响,声若雷鸣,千里可闻。
“谁大下午敲钟!不知道老子正在睡觉!啊!?”内堂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咆哮,接着响起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个满面怒气的中年男人从后殿冲了出来。只见他板寸头,国字脸,满脸唏嘘的胡茬,剑眉星目,身材高大魁梧,披一件麻布长衫,腰间挂一个黄皮葫芦,脚下蹬一双踏云履,竟然还穿反了,望之不像仙人掌教,倒像江湖豪客。
他一入大殿,打眼一看,就瞅见了赵君度,戟指大叫道:“好你个赵黑脸!你小子又皮痒了吧!敢打搅你郝爷爷的美梦?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我不打肿你屁股!”
赵真人也是不甘示弱,一拍手边茶几,怒道:“来啊来!我还怕你不成!”
李煜却分明觉得师傅有点中气不足,色厉内荏……又觉得掌教真人果然威武霸气,猛的一塌糊涂!
“咦!小赵今天挺有骨气啊?”郝掌教对赵君度的表现颇为讶异,奇怪道。
事有反常即为妖!
虽然猜不透他依仗什么,不过既然有小辈在场,那好歹给他留点面子,郝掌教就不再撩拨他。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栽在上面,又冲李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齐整的大白牙,赞道:“小伙子不错,像我年轻时的样子,比沈慕白那小白脸中看多了!”
您这确定不是在骂人吧?李煜看他现在这邋里邋遢的样子,就知道他年轻时是什么德性了,不禁腹诽道。不过好歹第一次有人说他比师兄强,虽然这称赞听起来很不给力,但也勉为其难的谢了。
赵君度冷哼一声,也不言语,自顾自得闭目养神起来。
没了对手,郝真人也打了个哈欠,补起了回笼觉。
张之洞在殿外探头探脑,似在张望殿里有没有打起来,一看师傅师叔都那安安稳稳坐着,大喜。便匆匆走了进来,也在郝真人身后站了。
大殿里有四个人却突然寂静下来,两位师长一个闭目养神,一个都打起了呼噜,两名弟子大眼瞪小眼,满脸苦笑。
“洛首座来了。”张之洞突然神色一动,向殿外迎去。
李煜还想问:你怎么知道?就听广场上赵师兄公鸭嗓一般的嗓门陡然拔高了八度,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啊!这不是王师妹么……”
天一门王姓师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毋庸置疑,只有一个王师妹能让人如此失态!
李煜瞬间就如被雷击了一下,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她怎么来了!
以前冷若冰霜的王雨诗犹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不可即,可今日知道师傅有意为他提亲之后,李煜的心思就活泛起来,想要水中捞月、镜里折花。
本来他还打算晚间去拜会一下王师姐来着,为昨日误会道歉,顺便仔细瞧瞧这未过门的媳妇……
李煜紧紧盯着大殿门口,翘首以盼。
当先进门的是一位身着鹅黄宫装的中年女冠,她雍容华贵、相貌极美,正是洛笙。李煜自动将她忽略过去,紧紧盯着她身后。
果然台阶上又盈盈走来一个女子。她长发披肩白衣胜雪;她肤如冰霜又艳若桃花;她稍微低着头,却难掩她绝世的容颜。
李煜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揉到眼睛里。
王雨诗一上台阶就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直盯着自己,不过她天天被人这么看,早就风轻云淡。但当着她师傅的面还敢如此放肆,此人实在大胆已极。
她偷瞄一眼是谁这么无礼。这才发现竟然是李煜!这家伙果然是色胆包天之徒!她面色突然一红,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昨日种种,也想到了昨日回山之后师傅那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她突然淡定不了了,她只觉得满身衣衫都阻挡不了他如饥似渴的目光,那炽热的目光灼的她浑身燥热!她心里怒极:真想把这家伙狠狠吊打一顿啊!……
“雨诗,回魂!还不快给师叔师伯行礼?”
欸!?王雨诗回过神来,就看师傅正满脸含笑的看着自己,师伯师叔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也大有深意,张师兄更是一脸古怪的神色。她心中不禁有一丝慌乱,匆匆行了礼,就逃也似的躲在师傅身后。却见那个家伙还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禁又羞又恼!对他怒目而视!若是眼光能够杀人,李煜早已被她刺了个千疮百孔!她银牙顿挫,心中咬牙切齿道:淫贼!今日长辈面前我放你一马,改日我撞见你一次吊打你一次!
“咳!”一声咳嗽声仿佛从心底响起,把李煜惊回魂来。
“还不给你洛师伯请安!”大衍真人喝道。
这王师侄天仙化人,就连他也得赞一声:俏丽无双!不过自己徒儿为之如此神魂颠倒,当着诸多长辈的面如此失态,这定力果然堪虞,让他十分不爽。
李煜这才发现原来洛笙已经进了门,在他斜对面坐了,一双美目正满是戏谑的看着他。
洛笙昨天虽然同意让他去提亲,但还没仔细看过他。所以此时洛笙看李煜,倒真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架势。觉得这小伙子英气勃勃,也算有点小帅;现在修为虽然低了点,但潜力还算不错;更难得的是似乎对自己徒儿也痴心一片,倒也堪为雨诗良配。
被她这般肆意打量,李煜心中想的也是丈母娘看女婿这句老话,饶是他这般厚脸皮也吃不住劲,红着脸行礼:“洛师伯好。”
洛笙掩嘴一笑,眉眼弯弯,端的是风情万种,娇声说道:“师伯人都老了,还有什么好的。哪有师姐好,春华正茂,人比花娇。”
啊!?李煜直接傻眼了:这是调戏吧?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吧。
师傅!王雨诗在身后跺脚不依:“哪有师傅取笑徒弟的!”
郝掌教在一旁嘿嘿窃笑:“师姐有三好,妩媚、胆大、吃嫩草。”
张之洞在他身后捂了脸,一副没脸见人的表情,只觉再呆下去便连底裤也要丢个干净,灵机一动,道:“我去给师叔们沏茶。”就跑没影了。
王雨诗登时霞飞了面颊。接连被李煜骚扰、师傅取笑,现在师伯也来调戏她,她不由得心生愠怒。若不是还有一点点理智残存,她早一剑劈了这个为老不尊的掌教师伯。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李煜瞠目结舌的瞪着郝掌教,很想问他一句:宝塔镇河妖?
洛笙神色自然,就好像没听到这话,妙目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君度却拍案而起,怒道:“郝世!你什么意思!”
“便是字面意思。怎么?你咬我啊?”郝真人唯恐不乱,满脸贱笑,一副来啊来,来啊来,来打我啊的表情。又故作高深的说道:“你,心虚了哦……”
啊!?李煜、王雨诗这才想起,原来这大殿里还有一对师姐弟。
王雨诗暗想:原来掌教师伯是在打趣师傅啊,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顿时心平气和了许多。
李煜却看出师傅的表情略微不自然,顿时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他把眼在师傅和洛师伯之间来回梭巡,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他敢断定:这两人有乔!
赵君度脸色微赧,羞怒道:“你们都看我作甚么!我只是……”
郝掌教一摆手,强硬的打断他的话,悠悠的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你!”赵君度闻言一窒。一张脸憋得黑里透红,却百口莫辩。
哈!没想到素来说教连篇的师傅还有如此吃瘪的一天,李煜乐得差点笑出声来。暗想: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恶人还得恶人磨。
洛笙白了赵君度一眼,安抚道:“赵师弟,你还不知道郝师兄的脾气,你不理他他就安稳了,你越招他他越来劲。”又瞪了郝掌教一眼,埋怨道:“师兄,你还当这是三百年前?没的让徒弟们笑话!”
有了台阶,赵君度支吾几句,就安静了下来;郝掌教却“呵呵”干笑两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怎么?我说的不对?”洛笙奇道。
“贤淑知礼,师妹你真是越来越修身养性了啊。”郝掌教貌似夸赞了她一句,陡然话锋一转,问道:“可这还是你吗?”
洛笙一怔,只觉得这普普通通的一问似乎大有深意,不由自主的就陷入沉思之中。
郝掌教又转向了赵君度,对他他也不用和颜悦色,直接劈头盖脸的问道:“你也还是你?”
这一问仿佛具有无上魔力,又问倒了赵君度。
这当然是他以无上法力蕴与这一问中,才有这当头棒喝、暮鼓晨钟一样的效果。
虽然早就知道掌教真人深不可测,但王雨诗还是看的咋舌不已,更加确定了这个貌似无量中年大叔的掌教真人果然比深不可测还要再深一点……
相比实力,李煜更为他洒脱不羁的真性情心折不已,脱口赞道:“唯大英雄能本色,真名士自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