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Beyond《海阔天空》
第二天晨起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我嘟嘟囔囔待响了五六声才去接,接起来,那人却非要我猜她是谁。我心里窝火,却又横竖想不起来,她怒道:“沈倾倾,你真是不够意思。”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大叫:“晓光!”她终于笑了:“你还算有点良心。
一声不响飞了英国,要不是为着傅辉那小子,你恐怕都不会找我。如今回来这么些天,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还是傅辉告诉我才知道。”
我急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太忙了。”我不敢见她,其实更多是怕触动那些伤心往事。
“忙?你倒是有空给那小子作词。”晓光含笑骂我,我一下乱了方寸,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到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明白了傅辉对于我还是一个不能随便开的玩笑,于是急忙转了话题:“哪天有空出来聚一聚吧?我很久没见过傅辉和曹文了。”她单单不提小衡,虽然肖梅告诉过我小衡就是我们那张唱片的鼓手。
“好啊,其实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们了。”昨天晚上?那不算,他都没跟我说上几句话。我心里暗暗想着,兴奋地跟晓光制订聚会计划。
本来晓光提议就当天晚上的,择日不如撞日。可是我心里却郑重得很,一定要下周再说,其实我是打算周末去采购,好挑选一件可以漂漂亮亮穿着见傅辉的衣服。
周六中午才起床,打电话给自芳,她接起电话,如爆豆子般说:“我正在赶明天的版。如果是公事,请找我秘书赵如玉小姐;如果是私事,紧急的请打110,不急的你就挂了吧。”于是我就挂了。一个人收拾收拾出门。
走到门口,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经历了晓光那次,警惕起来,恭恭敬敬接起。电话里一个懒洋洋的男声:“起床了没?”“起了,正要出门。”
我听不出那是谁,只有更加恭敬,生怕又是一个来讨伐的旧友。
他含笑讽刺:“你今天这么早啊?”
我忙谦虚:“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很想问问他是谁,被晓光抱怨一顿后却又有点不敢,生怕唐突了故人。
他却笑着说声“回见”便挂了电话,把我扔在那里哭笑不得。
管他是谁,今天的任务是要购衣,我踌躇满志下了楼。刚出楼门,面前一个戴深色墨镜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伸手拦住我,我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大冬天,又没有下雪需要戴墨镜防反光,这般打扮可不似善类,而我今天又刚好带了不少现金在身上。
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了,以前在英国时也遇见过劫道儿的,一个人赶我三个,除了乖乖给钱还能做什么,所以我习惯带一些现金在身上,叫做“保命钱”,免得人家抢不到东西开始动人的念头。我一边沉声问:“你想要什么?”一边想着现金是救不了了,如何才能救手机脱灾,更加担心的是家门钥匙,虽然我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走近我身侧,我不由退了一步。他把墨镜摘下,很认真地说:“想要人,可是知道你不给,所以现在要亲亲。”说着把面孔凑过来。
突然看见小白出现在面前还是有点惊喜的,当然这种惊喜更多是因为少了一份危险而多了一个朋友。
我用双手推开他:“别玩儿这种老掉牙的桥段了,而且,你穿黑衣服一点都不好看,年纪太小,穿不出那个味道来。”只有傅辉才能衬得起黑色。
他被我一连串的批评给懵了,只好一条条解释:“不是玩儿什么桥段,我要真想玩儿肯定不是这个档次的,真的是实在没想到你居然认不出我,我就这打扮刚刚还被好几个美女给认出来呢。至于好看不好看,唉,我算是明白了,对着你这种人,我就是再好看十倍也没用。”
我淡淡一笑:“有美女认识你还不赶紧上,在这里罗唆什么。”
他也笑了笑:“留了电话了,一个个来。”
我心底冷哼一声:真是世风不古,越是这么随便的还往往越受欢迎。不想跟他多牵扯,我道声别就往外走,他跟在我身后抱怨:“你起得好晚,我等很久了。”
我愣了一下:“刚刚那电话是你?”
“原来你都没听出我是谁!”小白大是委屈。我却觉得很不妥:“你等我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买点东西。”我随口应道。
“正好正好,我也要去购物,一起去吧。”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被他带上了车。“小白,我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啊,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不放心地补充一句。他进了车内便摘下墨镜,恹恹答道:“说你老还怕你生气,你可真够罗唆的。”
要说做朋友,他还算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讲话也真诚有趣;但是做恋人就实在太危险。
到达后,一出车门我便开始后悔。面前是A市最为昂贵的几家百货店之一,东西好是好,却实在不是我的消费档次。但既然来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希望能选到一件漂亮的衣服,让我所念之人多看一眼,花再多钱也值了。
小白问我要什么样的衣服,我答是同学聚会,在一家有点气氛的西餐厅。
我报上那家餐厅名字,他恍然道:“原来你喜欢那里,下次我带你去。”说着便伸臂揽住我,一副“让我抱抱,给你糖吃”的哄小孩模样。我疾走几步避开他的手,他叹气:“走过了,小姐,晚宴裙装在这栏。”
他对这家店还真不是一般的熟,连女装部都这么清楚。我回身将那里的裙装一件件看过,选出几件打算去试,小白一直默不作声跟在我旁边。旁边的售货小姐看见他一一点头微笑,我上次来时穿一身杂牌运动装,她们可都是大白眼。等我全看了一遍,该拿的也拿了,我回头道:“我去试衣了,你是不是去看看你要买的东西?”
他不答我话,只问:
“你就选这些了?”
我点头。
他苦笑问我:
“你打算给你的同学们留个什么印象呢?”
我没明白他的问题,接着问了一句:“什么?”
他耐心解释:“就是说,你想要这件衣服完成什么功能,达到什么效果?”
“效果?”我憧憬了一下,犹豫着问:“什么都能说吗?”
“当然,什么都能说。”
我无限向往地陶醉着历数道:“一看见我便被我吸引,目光再也不离开我,分别后还要永远记得我。”
我清楚地看见小白拼命控制才没有笑出声,于是怒道:“你告诉我什么都能说的!”
他笑言:“要达到你说的效果倒也不是不可能,至少我就有两个办法。”
我双目放光:“快说快说。”
“一是你不穿衣服,二是你带我去。”
小白在我的咒骂声中又帮我选了几件,我看着那些怪异的式样直皱眉头,但是售货小姐却一直称赞他好眼光。切~,马屁谁不会拍。
我拿着一堆衣服进了试衣间,一件件穿过看过,才发觉小白选的那些果然胜出一筹。相形之下,我自己选的那些一丝特色也无,以傅辉的性格,决不会喜欢这些中规中矩的样子。到后来我便心悦诚服地一件件穿给小白看,他则无比耐心地一件件帮我仔细斟酌,不时帮我看看号码,收收裙带,我清楚地看见旁边数个训练有素的售货小姐眼里含满了羡慕。
最后我们齐齐选中了一条淡绿色的过膝长裙,清淡典雅,又极衬我肤色。
小白绕着我看了半天,各个角度都看过,终于长叹一声:“就是它了,把丑小鸭变天鹅,真不容易啊。”我回眸嗔他一眼,却觉得他眼里有些痴痴的。我不敢再看他,急急回试衣间换回我的衣服。
从试衣间出来我向旁边的售货小姐打探价钱。这家店所有的货物都不标价,选中了才去查。她查回来告诉我:“打折之后五千八。”我吓了一跳,纵是有心理准备也没准备这么多。
小白随即掏出卡来递给她,那小姐笑回道:“不用了,我们有你账户。”小白淡淡答:“这件不一样。”小姐应一声就要接卡,我急忙拦住:“不行不行,是我买东西。”小白笑了:“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行不行?”
“那也不行,我生日还早;再说,收了礼总要还的,几公里油钱都被你讹得在我家住了一晚,要是收你这么大礼,还不得后半辈子为奴为仆。”
旁边那售货小姐再也没忍住,插了一句:“为奴为仆我也愿意跟着他。”
我笑着看向那小姑娘,年轻就是好,什么想法都可以有,走错了也大把时间可以回头;却正看见小白很不悦地扫了她一眼,她急忙说了声“对不起”,便远远走开换了旁边另外一个过来。
我将那条裙子拿在手中反复掂量,终于还是放下。小白没说什么,轻轻揽住我肩,柔声道:“我带你去另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