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清舞见状,便极为愉悦,见周围人群又聚集过来,于是足下轻点,在空中轻轻旋转,身姿轻盈灵动,恍若仙女下凡,美不胜收。此时,周围不乏欲去西南寻木曜图而在榆阳城落脚的江湖中人,见如此,便都大声呼道:“好身手!”
她心中甚悦,身体轻盈落于马背上,藕荷色的衣裙在马背上铺陈开来,如此,白马神骏非凡,毛色鲜亮,女子倾城之姿,灵妙无双,当真是相得益彰!周围一阵喝彩,除了宗诩和韩奕两人。
雪上飞鹰是何等高贵、富有尊严的马?岂能容人随意驾驭?就在东清舞为自己坐上马背而沾沾自喜之时,宝马立刻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欲把背上之人重抛下去。
东清舞心下一惊,惊险之中,她死命拽着马脖子上漂亮的毛发,防止自己掉下来,马儿吃痛,又是愤怒嘶叫一声,摇摇晃晃地直往前冲去,想把背上无理的人给甩下去。
随着此马的痛鸣,宗诩手中的马也不安起来,直喘粗气,几欲冲出,但又碍于主人还未发话,便不敢挣脱。韩奕在一旁看着安抚着马儿的宗诩,不禁问道:“少主,那马……”
宗诩正欲答话,却在抬首看向东清舞之际,眸中异样的光芒快速地一闪,想要出手,却已是迟了。
喧闹的大街上,一声愤怒而哀痛的马鸣声令所有人悚然一惊。韩奕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寒意,抬首望去,猛然间,素来温雅的面容竟然极为冷凝。
只见那马背上倾城的女子正手握一支阳光下熠熠生辉、光芒万丈的镶着珍珠的金钗,深深地刺进那一匹白色神骏的前右肢上方处,鲜血顺着洁白亮丽的毛发缓缓流出,点点滴落于地,雪白上的殷红,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
马儿还在不断挣扎着,但愈挣扎,头钗却刺得愈深,马儿终于不愿再受折磨,渐渐停息下来,人们清楚地看到,晶莹的泪珠从它的双眼中缓缓滑落。
宗诩手上的马用乞求含泪的目光看向宗诩,韩奕也看向宗诩,只见宗诩依旧站在原地,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极淡漠、极淡漠地看着一脸因为马儿屈服而兴奋的东清舞,韩奕心中一沉,少主动气了。
“是你伤了它。”这是一个陈述句,很突兀的一个陈述句。
东清舞眉心一跳,于马背上看向出声的人,那是一个蒙面女子,如瀑的黑发未梳髻,只高高地挽起,几缕留在脸侧,颇显一股风流韵致。她着一身浅紫衣裙,身形清瘦修长,就这般站在那里,遗世而立,冷魅孤清,风华无双。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美若琉璃,此时正冷冷地看向她。
东清舞细眉微蹙,妙目中闪过一丝不屑,道:“那又如何?”
兰禛于船上见爱马受到此辱,心中顿时一阵心疼和愤怒,便施展轻功,凌波踏水,飞跃而来,所幸大家都注视着马,没人注意到自己。
她挑眉一笑,凤眸中寒意点点,声音冷魅之极:“你伤了我的爱马,你说如何?”言罢,不等东清舞反应过来,便长袖一挥,欲将东清舞拍下马来。可东清舞亦非省油的灯,反应极快,飞身跃起,躲过这一击,便又轻松落于马上。
“呵呵呵,你的爱马?忒可笑了!”银铃般的声音从马背上传下,东清舞俯视着兰禛,鄙夷道:“你不过是看着眼红,便来抢我的宝马,像你这般不要脸……”
“住口!”
“啪!”
两种声音同时发出,众人愕然。
说话的自然是宗诩,而直接甩东清舞一巴掌的却是一袭红袍的艳丽男子。
凤非花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清舞,慵慵懒懒道:“啊,不好意思,我这人一见人伤害漂亮的动物,便会不由自主地出手,还请见谅。”
东清舞捂着红肿了的左脸,怨毒地瞪了他一眼,却立刻下马来到宗诩身旁,委屈地哭诉道:“师兄,他打我!”
宗诩没理她,一双幽深的黑眸只静静地注视着兰禛,良久,轻轻一笑,恍若春风般令人沉醉,只听他道:“师妹不懂事,还望见谅。”
东清舞猛地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宗诩。韩奕却早已明白,不动声色地看着。
兰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脸看向插在马身上的金钗,而后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握住,猛地一拔,马儿轻嘶一声,却得到了另一匹马的安慰。凤非花赶忙上前处理马儿的伤口。
递出那支沾满了鲜血的金钗,她冷冷道:“你师妹的金钗,还给她。”
宗诩却是不接,“伤马的凶器,还是不要了罢。”话音刚落,兰禛手中的金钗便化为齑粉,飘然落地。看着她的举动,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东清舞见此,道:“你凭什么毁我金钗?”
没人回答她,也没人同情她。
“大师兄!”惊喜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一时的静默。宁逍因简小婉的拖累,便迟来了一会儿,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乍一见到宗诩,便极为高兴。
宗诩淡笑,“宁师弟。”
“宁师弟?你是宁逍?”东清舞看着眼前貌似有些眼熟的少年问道。
宁逍俊秀的脸在看到面前女子的时候,蓦地变得红了,他木讷道:“嗯,是,东,东师姐。”
东清舞见是本门师弟,便道:“宁师弟,师姐我被人欺负了,你要替我报仇。”语气中隐隐有些命令之态。
宁逍一愣,“谁啊?”
东清舞纤手一指,“他们。”
宁逍顺指一看,愣住了。
争马事件并未在人们的心中留下太多印象,他们依然或过着清闲惬意的日子,或赶去西南炀国境内的螟南族,想要一睹木曜图的神韵与风采。可是别人不在意,并不代表事件的主角不在意。
师门的师兄师姐落脚榆阳城,宁逍自然愉快地尽着地主之谊,将两尊大佛安置在自己的家中,宁逍之父宁鹤严宁老爷子自然也是喜上眉梢,宗诩与东清舞一看上去就是非富即贵,更是自己宝贝儿子的同门师兄师姐,当然要好好款待。
东方的朝阳渐渐升起,极致的光色洒向宁静的榆阳城。
铜镜映朱颜,胭脂色,桃花钿,黛眉染,翠螺玉舒,香腮雪貌,仙姿灵动,美绝人寰。东清舞静静地欣赏着铜镜里的容颜,即便是已看过无数次,她依然觉得这张脸绝妙无双。伸手打开镜旁镶着宝石玛瑙的精致梳妆盒,她从中挑选了一对白玉珍珠耳坠,挂在羊脂般的耳垂上,当真是相得益彰。再看了看镜中的绝美容颜,她满意地笑了笑,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左脸昨日刚被一人当街打过,一股怨毒之色便出现在秋水般的双眸中,使得那张脸变得有些扭曲。
房门被人轻轻敲击,正处在怨怒之中的她便是一声怒喝:“什么事?”
门外的侍女猛地一颤,小声恭敬回道:“东,东小姐,少爷请您去,去前厅用餐。”
门开了,侍女不禁抬首看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神情处于呆滞状态,她仿佛看到九天仙女飘然立于面前,那容颜足令百花羞惭天地失色。
看到那侍女的神情,东清舞满意、高傲地一笑,便袅袅前行,留下一路香风,醉人心脾。
至前厅,宁老爷子、宁夫人、宁逍以及宗诩已然就坐,正等着仙子般飘飘而来的东清舞。虽然东清舞是贵客,但这般怠慢的态度还是让宁府的下人们神色不愉。不过是拥有一张倾国容色与尊贵的身份罢了,就让宁府的主人苦等。
携一袭香风,东清舞在宗诩身旁落座,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动人的羞愧之色,只听她黄鹂般美妙的声音道:“宁伯父、宁伯母、师兄、师弟,真是不好意思,这几日赶路赶得有些倦了,昨夜睡得沉了些,起来迟了,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真是……”
“呵呵呵,没关系,快吃吧,都快凉了。”雍容的宁夫人面露温婉的笑容,和声劝慰道。看其神色,似乎是对东清舞非常满意。
“对,对,赶快吃吧,别饿着了。”宁老爷子也笑着说道。
宁逍看着东清舞,忽地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顿时脸上一红,埋头吃起饭来,却竟然不再有自己年少时的那份悸动了。
早就知晓自己这个师姐美丽非凡,在天门所有女弟子中属她最为好看。记得自己刚拜入天门,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天下所有女子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她的十之一二,心都快跳出来了。当然,那时候他所接触的女子也只有简小婉和同门的师姐师妹们。可是,东清舞的美丽似乎并不需要和别人相比,没来由的,只觉得她就应该是最美的女子。
果然,他心目中仙子般的师姐被认为是江湖第一美女,他由衷地感到高兴,只觉得这是实至名归。少年心目中的女神获此殊荣,他当然高兴,但是,伴着高兴而来的却是微微的苦涩,自己这般渺小,在她的面前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是那般的美丽、高贵、优雅、圣洁,自己不过是蝼蚁般的小人物,拿什么赢得她的芳心?更何况,清舞师姐喜欢的恰是自己崇拜已久,被师尊连连称赞的大师兄。
一颗心沉淀下来,只在内心深处深深烙下她的身影。但是,不知从何时起,那抹女神般的身影竟然渐渐地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