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段昱已入迷，也不再称呼督帅，似寻常晚辈与家族长老秉烛夜谈一般，称呼这大秦国皇姓尊亲，已然忘了大秦、忘了蛮人、忘了这眼前的国仇家恨，只当苍山荒岭之下，有若解铃人一般，要将自己多年桎梏化为清澄，不管不顾，一往无前。众人，包括亓闵、武济也俱怦然心动，似乎都想在这夜月之间窥透天机。
“那什么又是鬼怪妖魔呢？”一边说，段昱又给赢玖斟满了酒。
赢玖此刻似乎很...特别的喜欢眼前的状态，子孙后辈孜孜以求，渴望的眼神不容丝毫亵渎。突然间，又想到赢皇、想到大秦国亡，仿佛一柄利刃再次穿心而过，钻心的疼。可大秦的希望在哪？真希望，真心希望就在眼前这些年轻的脸上。一刹那，痛并快乐着。赢玖抿了口酒，借这痛、这快乐欢喜，下酒。
希望还在？
还在，似乎下定了决定，赢玖一饮而尽，娓娓道来。
“所谓鬼怪妖魔，是鬼、怪、妖、魔，亦或是鬼怪、妖魔，将军可曾分清？”赢玖似乎很喜欢这种欲擒故纵的状态，注视着段昱。
段昱一时间懵了，鬼、鬼怪，妖、妖魔，魔鬼、妖怪，这些似乎...******都是形容词。心中暗骂“我X，我真是个傻x”。
“想必将军刚才已有明断”，赢玖不动声色中段昱把自己骂成了傻X，这一刻，真******古怪，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也，二人同时这么想。
“所谓鬼怪妖魔，不外乎落魄文人亦或鬼婆神汉娱人之道，将军方才已明人神，何不理解这妖魔鬼怪？”赢玖似乎酒燥上头，有点咄咄逼人。
段昱不敢言，众人亦不敢言，只是心头默默。
“方才我们说了七窍，杏林七窍，的确如是，将军可愿听老朽再次虚言？”
段昱一怔，随即放下酒囊，抱拳一揖，郑重道：“老爷...督帅，折煞晚辈。”段昱称呼有点不伦不类。恍惚间，段昱道“凡此以往，竖子小昱，多有得罪，望前辈执掌明灯、拨云见日！”单膝下跪，抱拳握礼。
“六将军起来”赢玖不动，甘受这一拜，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赢玖又抿了口酒。今夜，似乎特别的长。（真长，老子都没话说了）
“方才问将军，何为七窍？将军言双鼻耳眼...口，可曾想过...七情？”振聋发聩，一时间，连亓闵、武济都目瞪口呆。
“七情？七窍？”一时间，众人、段昱都不明就里。
“所谓七窍，不过世人望闻问切罢了。七情者，却是后天人性，决定善恶、天道顺逆。那狗屁圣人说‘喜、怒、哀、惧、爱、恶、欲’，与梵教‘喜、怒、忧、惧、爱、憎、欲’倒也同出一辙”，此是情，也是欲，万物本能即是天道。而此欲，倒不如秦之掌故《吕氏春秋》那个...那个傻x说的透彻。”堂皇如赢玖，竟然出口成脏。众人深谙其中，带也不以为怪，反而觉得这老爷子，真******够...味。
“吕者曰”有些掉书袋子，众人倒也迷惘，这老爷子继续说道：
“六欲，生、死、耳、目、口、鼻也，此六欲既需求或欲望。人要生存，生怕死亡，要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于是嘴要吃，舌要尝，眼要观，耳要听，鼻要闻，这些欲望与生俱来，倒真不用人教就会。简单说，人为活着啥事都干的出来，这就是直奔本心，其它借口皆是虚妄，想法越多越非自然，也就离天道越远。后来还有那个...那个高诱，直接归纳为‘见、听、香、味、触、意‘六欲’，端的是端书架子。”
几句话，赢玖老爷子把大秦赢姓辖下那些大贤如春秋、高诱之辈骂的不显山不露水，真是积郁已久，今出块垒付之一快。
“那梵教《大智度经》竟说六欲是指色、形貌、威仪姿态、言语音声、细滑、人想诸欲，世俗****岂能如此娘们？与进妓院选...选美人何异？哼。”众人思想赢玖这等高人前辈，妓院？姑娘？不由浮想联翩。
赢玖似乎无意间诘问亓闵，亓闵蹙眉，微不可查。
赢玖似乎过瘾一般，面对当今当世，骂了一通前哲先贤，复又尽杯中之物，缓缓说道：
“奇恒筑基，念通天地，七情六欲不侵，是为神。然昊天之下，阴阳相背阴晴圆缺，有人既有妖，有神当有鬼。”众人俱是一惊。
赢玖又道：
“妖！所谓妖，即是怪，怪亦是妖。只不过借助外力，封望闻问触嗅诸多****，只余‘空明’癔想之道，幻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亦幻之，其本质依旧是人。只是借外物强行封闭六欲七情，欲念单纯，反而更容易沟通天地，一往无前悍不畏死”。赢玖意思是所谓妖即是怪，怪也是妖。
“妖之一族，仅存无忧海外。那无忧海外，有幽冥鬼岛，缥缈无常，无缘者穷一生不得进，有缘的闭着眼它自会来寻你。那幽冥鬼岛，郁久积孽，海市蜃楼中生恶魔果实。人吃后必得一本命神通，或不畏火、毒之侵扰；或不惧刀、枪之崩毁。但火毒有尽时、刀枪有极限，无非...嗯...无非刀不够快，仅此而已”。此言一出，众人莫名。暗道暹族海贼只是些吃了恶魔果的凡人？
刀不够快？枪不够利？
赢玖有意无意把犀角杯放在台案上，段昱、黄珏都听傻了，丝毫没反应。赢玖倒不以为意，接着道：
“鬼，则是虚妄！”这句话，说的霸气十足。“只不过是梵教罗摩之辈，为了彰显自己金身万丈、大德无私罢了，却不见光明背后恰恰是最黑的黑暗，哪里魑魅魍魉、蝇营狗苟，不说也罢！”亓闵、武济听闻此话，竟都微微有些触动，一瞬即逝，赢玖倒没有看在眼里。
“言而总之，神、妖、鬼具都是人。人得天道，既为神；或不得天道，甘愿被迫阻塞六欲七情既为妖鬼。所不同的是，妖都是吃了恶魔果实，能暂时封闭六欲七情，本命强悍，人之初心善则妖善，人之初心恶则妖恶。而鬼则不同，鬼无法得天道，反而修六欲七情到极限，利用七情六欲来诱惑人，手段残忍狡诈无所不用其极；至于魔，史载太少不说也罢！。”
众人人神之分倒简明有趣，只这妖鬼之途却听得模模糊糊，如鲠在喉，不得要领。还是段昱，蓦然间突兀一问，道：
“老爷子的意思是，人，怀揣至宝，心无杂念，终成神果。但凡有丝毫杂念，不进反退，借天地恶念之果，为妖；匿堂皇而行奸诈，为鬼？”
“孺子可教！”
赢玖当真有点喜欢上这个...这个孩子。人鬼妖，三者殊途岂是片刻之间得以领悟？倒是这小小的段昱，肉眼凡胎的段昱，竟一席之间，悟的如此透彻，难能可贵。
众人还沉浸在鬼神之道中，似乎明悟，但又觉的不可捉摸，一时之间，这中军大帐当真静谧无声。
“可...无论妖还是鬼，都筑了奇恒之基，早已超凡脱俗。人...我辈凡俗之躯岂可为敌？”段昱这句话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大家。
“筑基、筑基”黄珏也呢喃自语，但片刻既道：
“六哥，管他什么筑基不筑基、奇恒不奇恒，斩了就是！”一绾手中大斧，霸气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