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秦文轩从外面回到家里,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发呆。,开了一阵电视,但没看三五分钟又一按遥控板给关了。
林梅看他神色呆茫,情绪低迷,就问秦文轩究竟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闷得慌。”秦文轩神不守舍对林梅说:“我想搬出去一个人住一阵子。”
林梅听了这话,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来,只是略带惊讶地问:“怎么啦?又哪根弦不对啦?莫不是我又犯了什么天条啦?”
“别瞎说了,是我自己心里的事情,跟你一点都没关系。”秦文轩无精打采说:“我就是在一阵子写作太不顺,出版社那面又催促得紧,而我的思路就跟板结了似的,怎么都磨不开。心里就烦乱的很,就想一个人出去住一阵子。好集中精力构思构思我那部长篇小说。”
“你是不又想跟我离婚啊?”
秦文轩一咂嘴:“你说的,离婚也不必非搬出去啊,住家里不是照样能离吗?”
“你是想造成分居的事实呢吧?”
“林梅啊林梅,你把我秦文轩想象得也太周到了,我秦文轩还真没你说的那样老谋深算。再者说了,也不是只有分居了才能离婚的啊。”
林梅沉吟片刻,突然单刀直入:“那你所幸竹筒里倒豆子,把实话告诉我吧,你们……是不已经商量好了?”
“谁们啊?”秦文轩让她说懵了。
“还有谁,你和她呀。”
“瞧你又来了。怎么总是老一套啊。你也得来点儿与时俱进啊。”他喃喃。
“她是谁?”林梅问得很固执,脸上却一点儿也没有动气的样子。
秦文轩一晃脑袋:“我哪说得上你说的那个她是谁呢,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是谁嘛。”
林梅微微一笑:“得了吧。上次你就骗我说是文化下乡,其实你根本没去下乡,你是去老鬼的空屋里囚着去了。这我没说错吧?”
他不禁大吃一惊……
林梅手里削着一只苹果说:“当时我是故意没戳穿你。现在看来,你这人也真的不会撒谎。”
“林梅,你听我说,我已经在外面租好了房。这次真的是为了写作才想搬出去住一阵的,我就想一个人好清净清净,集中精力突击一段时间,我决对不是为了哪个女人才要这么做的。更不是跟你又有什么过不去的。这你可得相信我。”
林梅转眼间就削好了一只苹果,她削苹果的技术是很地道的,削下来的果皮长长的一条,断都没断。
“那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你住哪儿吧,要是有个急事什么的,我总得找你商量商量啊。要不怎么办呢?你说?”林梅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秦文轩真的在这之前就已在外面租好了一套板楼上的小居室。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林梅太知道他的脾气性格了。无论怎么样反正都是拗不过他的。
林梅替他打点行装,刚洗过的衣服散发着好闻的淡香。天气已见凉,而且她也没忘带上热水袋:“你胃不好,觉得不舒服就千万别犯懒,热热地焐一焐胃。”
她还上街去采购了他爱吃的一些零食:火腿肠、蕃茄酱、八宝粥和营养麦片等等,嘀哩嘟噜一堆。即使一个星期足不出户,他也不会饿死。
他租下的房屋是一个小区的一室一厅,高高在上,8楼,没电梯。周围环境倒也安静,屋子小了点,家什却都现成儿的:家具,电视、冰箱……
林梅一进屋就打扫收拾起来,转眼间,就跟变魔术似的,把整个屋子打扫收拾得窗明几净了。林梅磨蹭了好长时间才离开的,临走的时候,还细心地叮咛他:
“吃的东西,吃不了的就扔,千万别可惜,人比啥都要紧,都金贵呢。”
过了两天,秦文轩正在笔记本前面忙乎着,林梅又来他,又带来了一堆吃的、喝的、用的,连手纸都没忘带来。她勤快地替他洗了盘子碟子,倒了烟灰,洗净了烟灰缸,手底下再没什么可干的了,便默默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电脑……
他看着电脑屏幕:“不早了,你回吧。”
“今天是周末。”林梅喃喃。
“周末?”
“我身上想得很。”
他有些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低首回眸的样子传达出的信息是再明白不过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她是他老婆,她比哪个女人都有权利说她“身上想得很”。
他发呆的当儿,她已悉悉索索地脱了衣服,鱼似的钻进了他的被窝。这也是她的权利,因为他是她老公,对正当婚姻关系下的性关系,哪一个国家的法律也是要绝对保护的。
他连抽几根烟,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种可以交配的东西。但即使是例行公事,她也要,这是该属于她那份儿,她凭什么不要呢?
一切都轻车熟路,风雨不惊……
事过后,他趴在被窝里抽烟:“林梅,这些天,你能少来就少来一点,最好是别来了。我不就想一个人静一点,想想事情吗?”
“你这人不会心疼自己,我是怕你身子吃亏。”
他叹口气:“林梅,你这人有时候其实挺残酷的。你明知咱俩的婚姻已名存实亡,为什么还非要挤在一个屋檐下呢?你觉得这样道德吗?”
林梅的话和风细雨:“你得允许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样。我爱你,这不能说不道德吧。你身边的女人里,只有我林梅是真正爱你的。爱,没啥道德不道德,只能说合适不合适。我觉得我还是适合你的。你说咱们的婚姻已经死亡,这话危言耸听了,这不过是你暂时的一种错觉罢了。哦,对了,为这事,我还专门替你问过心理医生呢。”
他吓了一跳:“心理医生?你开什么玩笑。”
“哪个跟你开玩笑!心理医生说了,男人到了像你这年龄,都会进入一种危机,精神、心情,看问题的方法,以及生理各方面都会出些麻烦。我平常也很留心这一类文章呢。”
静静地坐他对面的,不是自己老婆,而是个地地道道的心理医生了。他的角色不知不觉就转换成了个心理不健全者,他成了她的患者。
她说:“你们这帮作家其实都一个样儿,总是抱着太多的幻想,总是把生活当成你们自己笔底下的小说。可靠做梦是喂不饱肚子的。你这人,自信都浮在表面上,骨子里其实挺脆弱的呢。你也别讳疾忌医,改天我的你去那个心理医生,就这么定了。”
秦文轩只能在心里徒呼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