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幽会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秦文轩就在楼下的街口等到了于丽君。
看样子,于丽君今天临出来之前特意抹了淡淡的口红,淡淡的眼影,都恰倒好处。一只银灰色发卡,发卡上的纹路酷似马路上的斑马线,眼里却烁着一丝迷离。她一进屋就四下里打量:
“这什么鬼地方,像是个蹩脚的小招待所。我最讨厌这种绿不次列的墙裙了,还有这窗帘……嗨,怎么门上还贴着喜字啊?”
他替她冲了杯毛尖,过了季节的毛尖,只剩一股平淡了。
“一晃又一年多没见了。”他感叹。
“说是啊。”她打量着他:“你怎么回事?是不跟家里那位闹蹩扭了?”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就心里烦。所以就借朋友这狗窝出来躲几天。”
她笑了:“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山。你这倒算是哪一种隐法呢?”
他无言苦笑……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来?”于丽君问。
“鬼使神差,就想起来了。”
她瞥见床上丢着的《浮士德》:“经典都带出来了?我可好长时间跟书都绝缘了……这屋子里太闷了,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算了,到处都是人。你是不想吃点什么?”
“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怀疑我得厌食症了。”她看着他点烟,“给我一支。”
“怎么?你也抽起烟来了?”
“你一个人抽不太孤独了吗?”
他替她点着了烟,她抽烟的动作有几分别扭,“这什么烟,真难抽。”她只抽两口就擦灭了。
“假烟,街角上的铺子里买的。正不知该如何处理哪。”
“这还不容易?”她将那包烟就手儿扔进了墙角的字纸篓。
她从同他一年前会面的那家火锅店说到了她的校长:“昨天我就在那火锅店里请我们个校长吃了顿火锅。”
“你们校长?”
“是啊,校长的老婆是个老哮喘,一直吃激素。他对我总是有点儿那个意思,可又不敢挑明,表达的方式就是给我穿小鞋。所以我得请他去吃饭。”
“听起来一点都不合逻辑。”
“是我的表达有问题?”
“你和你那位校长吃的是爱情麻辣烫火锅?”
“你才不知道。去年春节,他老先生登门送了亲手写的一副对子给我。可把我给愁坏了,那一笔丑字,往门上贴是不贴呢?不贴吧,人家写了亲自送上门的,贴吧,一笔狗刨似的字,怎么瞧怎么窝心。何况这之前,我已请书家朋友写了一副好对子,很喜欢的。他这一掺合,我就只能贴他的了,你说说,天天出门进门,瞧着犯嗝瘖……
他说:“嗨,你就当鬼画符不就得了?”
“你这对门儿住什么人?不会是个老光棍儿吧?我们办公室就有个老光棍,从没谈过恋爱,他就坐在我的办公桌对面,似乎仇恨世界上所有的女人,总莫名其妙跟我发火,一天到晚阴沉着张脸,见他我就噤若寒蝉。”
“合着性变态全跑你们那儿了?”
“你不觉得说这些挺没劲的吗?”她突然打住了,转脸去望窗外暧昧的天空。
一阵鸽哨飘过。楼道里什么人在吵架,嚷得很凶,大概为交电费之类的事……
“那我们就说点开心的。”他说。
她果真想起了什么:“对了,前一阵儿,我和我两个女朋友一起去SC玩儿,可真是玩疯了呢,有一回逛商场,碰见个长得特帅的男人,她们俩就叫我上前去故意跟那男人调情。猜怎么着?把那男的给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他笑了:“人家准把你当成操那种行当的女人了。”
“说是啊。我们三个宝贝在宾馆房间里穿着三点式,学模特儿扭猫步,嚷嚷得天昏地暗……”
“要不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呢,你们可真不够疯的。”他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于丽君的胸脯似不像原来那么丰满了。而一般讲,女人婚后总会更丰满些的。
他从女人的胸脯,联想起一则广告语:“没什么大不了的”。汉语比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都奇妙,每个方块字都闪眨着狡狭。
于丽君问他了句什么,他没回过神,她就不再继续自言自语了。
他说:“我们今天这算怎么的回事?给人的感觉,倒好像是一次偷情?”
正喝茶的她,噗地笑喷了茶水:“我的天,偷情这俩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他忽然想起当年她曾说过“我都想好了,等结婚的时候,索性开一刀。”当时他吓了一跳,问开刀是什么意思,她脸立刻涨红了。后来他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的******,她说她的******比较厚。
他问:“对了,你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她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结婚的时候……开刀了?”
“开刀?”
“你跟我说过的,说等将来结婚的时候你要开一刀的。”
她恍然回悟,脸蓦然就红透了。
“你看你操的这份闲心……”她说。
“我真多此一举。”
于丽君笑说:“你和林梅之间,平常也谈论性一类的话题吗?”
“从来不。”
“那为什么?”
“她觉得脏、下流。”
“是吗?”
水壶里没开水了,他到厨房去烧开水,不知为何,竟在厨房里无端怪笑起来。
于丽君问:“嗨,你发什么神经哪?”
“你来你来,来看看鄙人的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