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人带着这样的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他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
最早读到这句偈语时,我未曾注意。不曾想,多年后,这句偈语却成为了我心底最深的痛,成为了我的专属写照。
我始终记得,那夜,医院里,凉风习习,夜色深沉。她伫立在窗前,丝丝缕缕的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而她就那样站立着,一动不动。
我叫了她一声,她回头对我微微一笑。随即,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我知道,她是在等上官慕辰。可是,她没看到他,眼中的眸光一瞬间黯淡了。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生生地疼。
她将目光收回来,再看向我时,又是淡淡的笑颜。
自此,她总笑意盈盈,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烦恼。而也只有我知道,她的笑容背后竟隐藏着那么多悲伤的事。她总是在夜晚来临之时全身冰凉一片,后来我才知道原因,却是在我们即将别离的时候。我不知道,这别离意味着什么,是从此生死相隔天人永诀还是梦醒之后依然站在我面前,对着我微笑,满脸稚气,目光清澈?那一刻,我叹息,为她;我怨恨,为她。尘世间那么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她?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份病痛呢?
而她却是坦然,一脸的无所谓。我在心里一遍遍暗暗发誓,要好好地陪着她,给她幸福,一生一世。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对她,是当妹妹抑或是恋人?但心疼是真真切切的。
又是细雨霏霏的日子。校园里,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不是很冷,却满是凉意。想起上官慕辰离开时也是这样的天气,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他还好吗?苍天不语,大地不应,对月凝思,千般祝福。今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期盼着今夜的梦里,有她的身影。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那十几天,对我而言,就像是十几个世纪,每天是怎么过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而那件为她准备的衣服,早已被丢在角落里,不再被拾起。
上帝终究是仁慈的,终究将她留在了尘世里。她平安无事了,我激动到无语,任凭泪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终明了。
只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
我最终不得不以兄长的名义来陪伴她。我明白,她是那么缺乏安全感的一个人,从来不知道要如何让自己幸福,只好努力抓紧自己的亲人、朋友,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单的。
再见她时,上官慕辰死了,她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冷漠如冰。她对我,残留的,也只有怨恨而已。
多年后,我依然会在云淡风轻的午后想起她,那个在我生命里留下深深痕迹令我牵念不已的女子。想起她失去了生命的重量时,我却也只能以一句“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来安慰她。我想,她永远不会知道,那时的我真的这样希冀着。
我以为生活会永远这样继续着,可是,如果我能够预知,我早该知道,这世上,总有人,总有事,会脱离轨道。
这一次,她彻底地走出了我的生命,那么地不着痕迹。
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
何如相逢不相和,更无别恨横胸臆。
留君不住我心苦,横门骊歌更如雨。
这是她最爱的纳兰容若的词。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她那般痴恋着他,我也从来不曾问过她。只是她爱,便一次次买给她,想着她看着欢喜的样子,心,便很温暖。
只是,这一次,我的书,还没送出,我的梦,就断了。
她的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
我看到她对着他温柔地笑,一派娇羞,那是我从不曾见过的。在他面前,她的女儿之态显露无疑。我听到她对着我说,我已经和苏慕辰在一起了。
只这一句,我就呆了,愣了,懵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温柔地看着她,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一刻,我知道,他们的彼此的良人,却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想,从今以后,再不需我为她披衣,为她遮风挡雨了。而我,会慢慢地淡出她的生命里,在遥远的地方,虔诚地为她的幸福祈祷。
就这样,渐渐的,我退出了她的生命。
最后的最后,我终于明白:爱她,只能在梦里。梦外,她不是我的伊人。
此后,她与苏慕辰的种种,我再也没有资格过问。
一身疲惫,一回头,却突然看到身后的陈婷。想起,这么多年,她一直这样痴傻的守护着我,一如我守护着清儿。
可是,我没有勇气,也不确定自己对她是不是爱情,我是否可以许得起她爱情?
而她,也只是看着我,并不言语,却日渐远离了我和清若。那段时间,生活一下子变得糟糕不已。
每天看着她,她却视而不见;用尽勇气找去,却一次次吃了闭门羹。如果,不是那次的清河园聚会,如果不是吊灯滑落,我想也不想冲上去保护她,她也不会回头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心底,我也是爱她的。只是,一直习惯了守护清儿,从来不曾正视过对她的感情。
然而,终究好梦不长。妈妈要我填南京的志愿,我便填了,将陪她去北京的承诺搁置了。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多想改了自己的志愿,最后,还是没有。所幸的是,她也填了南京,我却不知道,原来,这一次,她不再是为我,仅仅为了纪念她年少时的感情而已。
我常常问自己,如果当初我勇敢地陪着她,把她留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我们能否像当初一样相依相偎天长地久地走下去?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我终究还是在时光里丢失了她。
却,偶尔还是会记起,那年,满树的樱花开得烂漫,我们一同坐在树下,并肩看落日西沉,身畔清风徐徐,我轻柔拂去清儿肩头的一瓣落花,她对着我温柔浅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