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您别怪陈婷她们了,她们的确不知道,甚至我和明城也不知道。清儿从来也没和我们说起过,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来也没生过什么病。”是啊,清儿当了林老师三年的学生了,她从来也没有请过什么病假。只是,没想到,一向身体很好的她突然就病倒了,而且一病还直接躺医院了,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林老师,也许我妈知道清儿的事。”
“那赶紧的,通知你妈来医院。”
不一会儿,父母便赶了过来。他看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刻,有点安心的感觉。正要问她是否知道清若的病情时,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门。
“医生,清若怎么样了?”
“医生,清儿怎么样了?”
他们一拥上前,顿时将急救室围得水泄不通。
“现在没事了。不过,依我判断,这女孩子应该得的是心病,而且是先天性的。我建议,立即转送心外科,让他们帮忙好好检查一下,看是否有手术的需要。”
他们一听都懵了,最后还是林老师比较镇定,冷静地在哪儿细心询问着这方面的权威医生。
“你们可以联系一下苏医生,但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愿意收留,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他们又千恩万谢了一回,开始着手联系苏医生。等转到苏医生那里时,已是午夜时分。本以为就此可以尘埃落定,谁知,他检查了一遍,便拒绝了。
“谁是病人家属?”
“我们都是。”
“那我就不隐瞒了,她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如今一病,牵动全身,不可收拾。而且,她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我没有办法就她。”
“医生,您一定要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她啊,她还那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您是医生,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悲痛万分,苦苦地哀求着。
苏医生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愿意救她,而是需要奇迹。医者父母心,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的确无能为力。”
身旁的慕辰突然直接跪在了苏医生的面前,“苏医生,我们知道,您是这方面的权威,你说,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救她,您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是有,但是根本没有用。要救她只能做换心手术,可是别说换心手术的费用有多高。最重要的是,谁能换心给她?全国每天需要做换心手术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找不到心脏的来源,即使找到了,也根本轮不上她。”
母亲听到有希望了,总算冷静了一些,“您帮我们寻找心脏的来源,手术费大概需要多少,您帮我们预估一下,我们努力凑。”
“大概需要四五十万,不过医院可以帮你们免去一半,也就是二十万左右的样子。”
“好的,我们会努力凑的,您先帮我们找心脏的来源。”
最后,即使万般无奈,苏医生依然点头应承了。
当晚,他和母亲留在了医院陪她。
而慕辰看着病床上的清儿,匆匆地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很生气他的离开,后来才知道,原来,当晚,慕辰是去了苏医生家里跪着求他救清儿,那一刻,自己的心中五味杂陈。
慕辰回来后,他看到他看着病床上的清儿命若游丝的样子,那副表情,任谁都知道此刻他的心绞着一般痛。他的眼泪落在了清儿的脸颊上,一滴接着一滴,不停歇。
那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才叫“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只是因为,未到伤心处。到了伤心处,泪水就如同黄河泛滥似的,滔滔不绝,一如他和慕辰。
第二天,慕辰醒来时,母亲已经不在了,他睁开眼看到清儿的柔荑在摸着他的脸,边摸还边温暖的笑着,一脸幸福的样子。他知道慕辰多想让时光就此停留,可是永远都不会有这种可能。他的泪水睡着清儿的手指缝悄无声息的滑落,渗进洁白的床单里。
可清儿依然笑着,不动声色的替他擦去了眼泪,“慕辰,如果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和你过一辈子该有多好啊,那一定幸福极了。”
慕辰哭出了声,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而清儿,却像一个母亲一般,将他抱在怀里温柔的安慰着她,哄着他,直到他停止了哭泣。
“清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以后,等我们都长大了,我就娶你做我妻子,然后,我们会有一双可爱的孩子,你说好不好?那时候奶奶一定会很高兴,她能哄着她的重孙子了。”
“好。”这一刻,清儿再也没有隐瞒地全心答应。也许是想着反正自己已时日无多,坦诚一些也许就幸福一些。
慕辰紧紧的抱着她,她躺在他怀中,静静的数着他的心跳,放纵的享受着在心爱的人怀中最后的幸福时光。
一大早,母亲匆匆的赶回家和父亲商量着筹钱,为她凑手术费。林老师也通过校长为她向全校发出了爱心援助活动申明,就连奶奶也拿出了她仅有的两万块养老钱,凑来凑去,还差几万块钱。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父母商量着卖房子。母亲刚刚从房产中介登记了信息回来,赶到医院时,和他说了几句话,一进病房,便看到病床上两人紧紧相拥的场景,却和他一样始终静静看着,什么也没说。
最后,还是慕辰发现了他们。
他悄悄地将母亲拉到一边询问着手术钱还差多少。
母亲不想让他担心,没有告诉他手术费的事,只说让他放心,然后将自己和慕辰赶出了医院。
慕辰眼看也没办法,只好和自己先回了学校。等到他下课后,将他叫了出来,他以为慕辰是叫自己一道去医院看清儿,可原来不是。
“明城,清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自己一边死劲拉着他,一边慌忙问他要去哪儿。
可慕辰一边用劲挣扎,一边回答着他,“还能去哪儿,打工赚钱呗。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呢。”
自己慌了,很清楚清儿需要慕辰,更加用劲地死拉着他不放,企图说服他,“我妈说这些事他们会解决的,你不能这个时候离开,清儿需要的人是你,只是你。”
可是慕辰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愣在了原地,“明城,我知道,你一直都爱清儿,把她交到你手上,我放心。什么也别说了,我会回来的,再见。”
而慕辰就这样趁着自己发愣之际,用力甩开自己的禁锢,跑得没影没踪了。
最后,自己既没有劝服他,也没能追上他。
当将这一切告诉病床上的清儿时,她只冷冷的看着自己,一句话也没说。自那之后,清儿就很少说话,也不再配合治疗。所有人束手无策,直到有一天,奶奶送来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他一直记得,永远也忘不了。慕辰写道:
清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樱城了。很抱歉不能亲口和你说再见,但是不得不再见。
我从苏医生那里知道了你的病情,我没有办法再呆在你身边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死亡。我想救你,想让你活着,而苏医生也已答应我会尽全力救你,请你争气一点,好好活着。
只要你活着,终有一日,我会回到你身边来;但是,如果,你不争气,那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我想,聪明的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等你好起来了,等我们都长大了,我们还要做夫妻的,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吧?所以,请你,为了我,也为了所有爱你的人,坚强一些,好吗?
慕辰留
当清儿看完这封信的时候,她就开始振作了,不再那么抗拒药物,也乖乖的配合治疗了。终于,她的病情渐渐稳定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只是,只要奶奶一来看她,她就缠着奶奶告诉她慕辰的近况。她知道,奶奶一定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即使慕辰和所有人都断绝了联系,也一定会和奶奶联系的。果然,每一次奶奶都不辜负她的期望,总是讲给她听。
其实,起初,慕辰辍学打工的事奶奶是不谅解的,可是她也知道,慕辰本来就不喜欢学校,在学校里呆着也不会有多大出息。终有一日,他那自由不羁的个性会带着他脱离学校,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而且现在他是为了给清儿看病,又加上每个月都会按时报平安,也就渐渐谅解了他。再之后,奶奶只是不停地例行公事般将清儿的近况告诉他,叮嘱他一个人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争取尽快回来,也就放心了。
终于,有一天,奶奶告诉清儿,慕辰马上就要回来了,她高兴极了,每天和奶奶高高兴兴地等着她们心心尖上的人儿归来。
一天,两天,三天……她们天天盼着,想着,叽叽喳喳地一起讨论着,“慕辰出门三个多月了,他怎么样了?黑了瘦了,还是强壮了?”两个人说得热火朝天的,也不管别人在不在场。
可她们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噩耗——慕辰出车祸了。
再见到他时,是在停尸房,清儿看着面容模糊的他,哭晕在他身上。
那一刻,他自己也是心如刀绞,有那么一瞬间,他告诉自己,那一定不是慕辰,肯定不是他,绝对不会是他。可是,他身上穿着他们熟悉的那套运动服,他的证件还紧紧的攥在他手里,那分明就是他啊。他看着看着,泪如雨下。
等清儿再醒来时,她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她的手脚被紧紧绑着。自己每天用心照顾着她,给她讲故事,说笑话,她却心如死灰,从早到晚一言不发,只是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静静地抱着慕辰的遗像一边擦拭,一边流泪。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他在清儿身边照顾着她,她毫无生气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直到那天,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她突然自杀,自己才醒悟过来,原来,在她心底,她觉得,没有了慕辰,她活在这世上也没多大意义了,她已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幸而,最后被苏医生救了过来。当自己站在清儿身后,听着她对苏医生绝望的哭诉,他才知道,在清儿心底,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慕辰,所以她丧失了求生的意志,想要去陪他。可是苏医生却告诉她,“他的心脏已经安放在你的身体里,你没有权利让这颗心脏停止跳动。只要这颗心脏还跳动着,早晚会找回失去的人。”
清儿深深牢记着苏医生的话,只要她活着,他就永远都活着。自此之后,她坚强地活着,只是变得冷漠,不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
清儿将慕辰安葬在南山公墓,她父亲的旁边。每一周,她都会去看他,和他说悄悄话。她也搬到了慕辰生前住的地方,用心照顾着奶奶,和奶奶相依为命。她比从前更加努力了,每一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也常常回家,看自己的父母,却从来不和自己说一句话。
时间如一阵风一般呼呼而过,不知不觉间,三年过去了,清儿已经18岁了。奶奶离开也已经有两年了,她也重新搬回了学校宿舍。
只是,依然当自己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