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人再见过晏华。她错过了跟詹森预约好的心理治疗,没有回餐馆,更没有去找陈国齐。她家里人报了警,警方开始搜查所有可能证明她遇险或是被害的证据,却一无所获。
这件事情在唐人街传开,晏华和陈国齐家的亲朋好友都很吃惊,十分关心事情的进展。他们一致认定詹森嫌疑最大,建议晏华父母聘请私家侦探调查此人的情况。但是她父母却迟迟没有表示。警方讯问詹森之后,似乎是了解到了某种内幕,将他从嫌疑者的名单当中排除,甚至就连调查也完全扭转了一个方向,转而开始搜查地下酒吧及其他可能有失踪者游荡的地方。
旧金山的华人圈中,将晏华的事情传为一件怪事。所有人都想不通她为何会突然失踪,她父母又为什么不愿意起诉那名最可疑的心理医生,并且一再缄口不语。众人只有将注意力转向陈国齐,但是他却也跟晏华的父母一样,什么实情都不肯透露。
只有詹森猜到了晏华失踪的原因——在回心理诊所的途中,他曾经接到过埃莉诺医生的电话,表示她已经将晏华过去的病历和记录整理好,传真到他的办公室中。他挂了电话之后,曾特别嘱咐自己的助理要将晏华带到休息室中等待。但是因为他匆忙中没有说明情况,助理仍然疏忽大意地将晏华带到了诊疗室中,致使她看见了埃莉诺医生传真过来的病历记录。
他知道她肯定是看过了那些记录。在埃莉诺医生病历记录中那些惊人的事情,就是她的亲身经历。即使通过别人的口吻转述出来,仍然让人觉得骇人听闻。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些事情在一个人心中埋藏了十多年,现在再用这样不合时宜的方式将其全部挖出来摆在眼前,是怎样的痛苦。
他因此而感到非常自责,也很担心晏华此刻的心理状况。纽约大学心理学系邀请他前去演讲,甚至有邀他过去任教的意思,他却一口拒绝,在旧金山的酒吧和其他地方四处寻找晏华。
与詹森的态度相反的是,陈国齐对晏华失踪一事表现得相当冷漠。晏华父亲因为还要打理餐馆,偶尔托陈国齐去处理一些不紧要的事情。结果陈国齐常常冠冕堂皇地推辞,或者一味抱怨他最近太忙。晏华的父亲一气之下,就不再找他了。
从那之后,他就再不上门,连之前礼貌的慰问也完全绝迹。大约在晏华失踪的两个月之后,陈国齐又突然重新出现在晏华家的餐馆中,身边带着另外一个跟他举止非常亲密的华裔女伴,两人礼貌地吃过一顿饭之后离开。虽然没有说一句话,意思却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他跟晏华的婚事已经是过去式了。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取消了婚礼教堂、蜜月航班等等许多预定好的东西。晏华父母对他的这种态度非常生气,但也无可奈何。自从他们知道晏华在偷偷地看心理医生之后,就产生了一个跟周围对他们议论纷纷的人们同样的想法:晏华变成这样,简直是丢人。因此,当詹森试图说服晏华的父母公布真相,发动所有亲朋好友来寻找晏华时,她父母直接拒绝了他的建议。
詹森有些绝望。他看得出,她父母跟那些外人一样,用别样的眼光去看待,用完全不适合的标准去衡量她,却从未切身考虑过,她有什么样的喜怒哀乐。恐怕她经历的那些惨剧,从未被她的父母设身处地认真看待过。
有时候,亲人的冷漠和不理解,比外人更甚。
从此之后的几个月中,晏华没有再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