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完我转过头去看它。
它笑了。
我呆若木鸡。
“卧槽,你怎么能笑呢?我等了你这么长时间就是要你的眼泪,你特么竟给我笑!笑什么,这曲子有这么欢快吗?”
事实上,我确实把这曲子吹得很欢快。过了一会儿,那青鸟自己唱起了歌,歌声仿佛能将这欲雪深山沉睡的景物唤醒,从来没有过的动听。
天籁之音。
“折枝繁华,将风流染成话,浅笑低吟,把相思轻放下。软履素带,歌舞中消散的年华,江水依依,道不尽山长水远的牵挂。”
“纵天南地北,任鸿雁高飞,长路浩浩终是寂寥,水阔舟起,风舞云寂,歌声消散在天际,呀咿咿。”
“寂寥的声音里有相思轻寂,长雁远去的往来梦里,常听见你的笛音。一曲离殇在歌里,我当做听戏。若所有人忘记,长歌依旧在,荡荡云际……”
它唱的是,雪扬的《歌者》!
原来它是认得雪扬的,它唱得凄凉,眼睛里有悲伤隐隐作痛。提溜着眼睛,看了一眼躺在我怀里的昔夜,它又凄凉地叫了一声,伸头去啄他。
我吓得去抓青鸟的脖子,将它往后拖,掐得它舌头伸得老长,又凄厉地叫了一声,绝望地看着我。
昔夜咳嗽两声,握住我的手,气息奄奄,“青鸟,以前喜欢伴着母亲唱歌,所以,它认得我……咳咳……没事……”
我放开青鸟,垂着头去玩衣角上的穗子,它已经褪色了,泛着一股无力的苍白。
我拿起箫重新吹了起来,还是雪扬圣女的曲子,《相思引》。
“相思引,愁绪难定,北风不静。眉目新,不是君,辗转旧心情。我自沉静,青发鬓,绕指一晕晕。黄灯孤影,对窗如临镜,瘦人影。”
“素颜青丝,孤独成了病。长发枯颜,相思成了瘾。便是惊天人临水花影,是你忽视的曾经。既是繁华旧人容音,不是你放不下的颜影。”
“相思引,人难定,憔悴风不定。独对镜,不寐人,恍恍青衣影。抬眼举手投足的记忆,恍惚不明。便是红颜倾城影,你忽视,渺茫茫无回音……”
青鸟立在我肩上,垂着脑袋,泪眼朦胧,随时都要哭出。我伸手摸了摸它脑袋,叹道,“你认得他是么?他就要死了。传闻里,遇见你,悲伤之事不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救不活了?”
它把头靠在我头上,又转了转脖子,摇摇头,道,“不是。”
“不是吗?”我伸头,看着它眼睛,“你的眼泪可解他的毒,你流一滴眼泪给我好不好?”
它垂着头,看着昔夜,泪水积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落下来。
我叹了一口气,提着箫,继续吹。是雪扬圣女对镜梳妆回忆当年鸿蒙必烈带她游玩所做的《夜风凉》。
“夜风凉,长廊长,街灯却上,微彷徨。月光漾,琉璃窗,眉眼缱绻,羽衣裳。长诗添一笔,落款印泥香,步摇响,自相忘。描眉上红妆,对月人影长,长别久,莫思量。”
“纤指拈杯合欢一盏,豆蔻丹砂,几重檀香清浅。袅袅柳腰长发两肩,舞袖霓裳,多少是非恩怨。”
“离人恨重,白首可想见?惊才绝艳,谁人还在拨琴弦?漫漫月光凉,晓风扬,花影敲窗,花市灯如昼,软红香,长街未央……”
吹得我也落了泪哽咽声不止,再没力气继续下去。
青鸟扬着翅膀在天空转了许多圈,一身碧色,舞在大雪里,别样地动人。许久,它停落在我肩上,凄厉叫一声,伸出头,在我掌心落下一颗泪,是一颗琥珀色的珠子,与昔夜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欣喜地将那青鸟泪握在手里,低头去叫昔夜,碰及他的手时,心像掉进了冰水一般。
他的手,何曾这么凉了?我伸手去把他的脉,脉搏弱到我不能找得到,他的呼吸也轻得几乎找不见。我惊得发慌,赶紧给他渡真气。
昔夜,但愿你没事。若你无碍,那么,即使相忘于江湖,我也愿意。
夜风寒凉也好,相思难耐也好,只要你活着,那比什么都好。其他的,我都不介意。
待你吞下这青鸟泪,所有过往,与我再无相干。红尘漫漫,但愿你在高处不觉寂寥,也望那烂漫江山,你一人不觉凉寒。
我与你重逢也好,擦肩而过也罢,都是后事,均放两边,不提,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