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个人跳进水里,鱼群一阵涌动。水面上很快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儿。水的颜色,也变得通红。像被风郑着的云一样,朝四面漂荡。我和李宏波两个人努力撑篙,想尽快离开这片水域。
本来那些死人,够鱼群饱餐一顿的了。谁知道浓浓的血腥味道,吸引了更多的食人鱼来。一时间水面上只剩下漂着的几个木筏子和鱼。
这些死人都没了,岩树挺有些惊呆。老烟鬼见状,叫我们靠岸。所谓的靠岸就是朝大树下的高地靠过去。每棵大树下面都有一个高地。相距并不是很远。所以我们在大理食人鱼追到我们之前,把木筏靠到了高地边上。我们几个人,快速下了木筏,蹿到树身跟前,尽量远离水面。
岩树挺为了保护我们,动作稍微滞后一点儿。他离开木筏往高地上来时,脚下竟然打了滑。要命的是,这时候木筏已经被鱼拖离了高地边上。岩树挺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木筏被拖走的同时,食人鱼已经围了过来。我原来以为,岩树挺受龙天翔和神秘力量的操控,肯定比我们厉害的多。因为一路上,老烟鬼对岩树挺都让着几分。
谁知道岩树挺会这么衰。
见这情形,老烟鬼和音音反应比较快,两个人嗖地就蹿了出去。两个人一人拉住岩树挺一条腿,努力往高地上退。我和李宏波见状,马上拿起长篙,朝那条大鱼的头部捣过去。
鱼和猛兽不同。这条大鱼吃痛,松开了岩树挺。老烟鬼和音音正处在水面边上,其它食人鱼一窝蜂地涌过来。我和李宏波拿长篙一通乱捅。
月月掏出强力手电,掠到高地边上对着一个伸头的食人鱼来了下,那鱼呼一下就钻入了水里。周围的鱼一阵乱动。
我怕月月危险,急忙叫她撤回来。
鱼毕竟是鱼,不是猛兽。所以我们一撤到高地上。它们也只有干看的份儿。在水边上拼命地跳跃,没有一个敢跳到高地上来。
老烟鬼和音音,是在紧急中直接拉着腿把岩树挺拉到高地上来的。这会儿查看岩树挺的伤势,脑袋已经被咬开了,颅骨没有完全打开,但已经给咬裂了缝。就算是当今最发达的医学,最先进的设备,也是无药可救了。
李宏波埋怨说,岩树挺真是不可思议,既然有着神秘力量的指使,为什么还能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音音反问道:“哪里愚蠢了?”
李宏波说拿人去喂鱼不是很蠢吗?我们本可以一开始就朝着这高地奔过来的。
老烟鬼说奔过来容易,离开就难了。如果不是食人鱼太多,这些鱼会围在一起吃人尸,我们可以趁机远离。没想到这里面食人鱼这么多,我们被后来的截住了。
李宏波嘴上不服,现在还不是一样,我们仍然会被困在这里。
月月瞪了李宏波一眼,说那有逃走的机会,岩树挺努力试一把也没有错。反正那些人也都是死人。
老烟鬼查看着岩树挺的伤势,说:“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老烟鬼说的时候,他眼睛正瞅着岩树挺后脑勺处的裂缝。我连忙蹲下去凑近了看。可不是咋的,那里有一片非人体组织的东西,覆盖在他的脑部,是一个网状的不明物质,网眼很密。更细微的东西不观察不出来,但绝对不是一个网子这么简单。因为露着的这一部分,上面还有细小的肉眼刚刚能看见的突起。
李宏波伸手就要去拨岩树挺的头发。我怀疑他想把裂缝弄大些好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东。
老烟鬼大喝一声,别动。
李宏波吓了一跳,站起来看着老烟鬼说:“干嘛啊,人已经死了。咱们总得埋了他,先弄弄清楚有何不可。”
我们都不说话了。岩树挺的死让我们很难过。本来,他是一个半傻的人,不会想很多事情,他能过着他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终老。
就因为决定跟我们一起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平白无故地葬送了性命。你也可以说,他的死是龙天翔一手造成的,是龙天翔安排他跟我们一起来的。可是如果不是我们住在了他家里,结果也许会不一样。
人已经死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在我们都沉默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说:“你们一定要带上我,没有我,你们找不到那个地方。不要乱动我,到了那地方,我还到恢复到正常。”
我大吃一惊,这声音是岩树挺的。而且说话相当流利。我们看向岩树挺的嘴巴的时候,他的嘴还动着。老烟鬼点着头说:“你放心,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丢下你。”
岩树挺接着说:“我不是没想到,靠到高地上来就会安全些。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不能很快离开,刘文飞石化的进度会越来越快,我们不能等,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们几个人都看向我。音音直接掀起我的衣服看了看后背,用手摸了摸说:“衣服盖着的地方,已经石化的很厚了。小飞啊,你得坚持住啊。”
其实我的胳膊和手,也已经很严重了。只是露在外面的部分,颜色没那么明显,但是小暗点还是有。皮肤也硬得多了。不过我感到自己力道,也大了很多。刚刚用长篙捣那食人鱼时,就是我那几下子把它们弄乱套的。
我的脸上,触感神经正变得不敏感。风吹在脸上,不怎么能感觉到了。我知道岩树挺说的没错。可是至少看起来,我现在还无大碍。我说没事儿,找到卜算子之前,我是不会有事儿的。还有嗷嗷,也一定有救。岩树挺这伤都能恢复。恢复一个嗷嗷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月月看了看周围的水里,那些不断地露头冒泡的食人鱼说:“我们怎么离开这里确实成了一个难题。”
这确实是。因为这些鱼很多,总有不肯离去的,有离去的又有再来的。我们可以打,但打过之后它们并不散去。
老烟鬼说也不全是坏事儿,至少,我们现在有吃的,从那院子里带来的吃的东西吃完了,我们还可以吃鱼肉。就是不知道,我们得多久才能离开,时间长了,先完蛋的就是刘文飞。
我怎么听着老烟鬼说我先完蛋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苦笑了一下说,你也别刺激我,生死有命,我算是被你害了。
老烟鬼跳起来,辩解说,怎么是我害了你?
我说你要是临来时,把卜算子那红葫芦带回来,我不是不用进这深山老林了吗?
老烟鬼说卜算子那老东西不肯给,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岩树挺坐了起来,说你们别吵了,我们会有办法离开的。刘文飞,只要能到那地方,再造一个你都不是问题。生死算不了什么,如果你们谁想活着,可以活几百年都不是事儿。只要那里的主宰者愿意。
我们看着岩树挺,都觉得他能活着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他能指挥得动死人,他自己成为一个活着的死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李宏波瞪大眼睛,望着岩树挺问道:“你不是说梦话吧?”
岩树挺摇摇头:“你们世人,总是把生死看的太重,其实有生有死,才是最好的生命延续方式。一个人,到七八十岁,基本上把什么都看透了,如果再活几百年,还有多少乐趣?你的亲人都不在了。当然,你有朋友,你的朋友会一个一个离开你。真的活几百年,你才知道活着有多无聊。那时你没有梦想,因为你梦想的东西,也都会因时间太长而都能实现。你只能为了活着而活着。”
岩树挺说的,猛一听不在理儿,认真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人活到七十多岁以后,就没有什么激情了。不只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年轻人感到激情澎湃的东西,到那个年龄都体验过,也看淡了。
我忍不住问岩树挺:“那个大坑里到底是什么所在,有这么强大的能量,有这么神秘的力量?”
岩树挺说我给你解释不清,你去看了就会知道。不过你就算去了,也只能见识到一部分,那地方有太多东西,你不可能全部都见识到。如果没有主宰者的允许,就是政府的力量,也不敢对那里进行探查。
岩树挺说着这话,看了老烟鬼一眼。
老烟鬼点点头,说道,所以这次,我是以个人名义来的。上头知情,却不派人协助。
我对老烟鬼说,你名义上是要卜算子欠你一个人情,实际上是你拉他一起来满足你的好奇心对吧?
老烟鬼承认。他说,没想到你们几个人也沾光跟着来了?
我笑,沾什么鸟光,要不是你请我来,当然,也是我需要卜算子那个红葫芦,我才不来这鬼地方。
因为被困在这么一个十来米见方的高地上,我们大小便都很尴尬。所有人都在大树的一面。谁要方便就得躲去大树的另一面。这边的人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聊天。
我们没带水,喝水的时候都得先驱赶食人鱼,然后再舀水来喝。天黑下来的时候,岩树挺说可以放心睡一觉了。鱼不会上岸,这里没有其他东西。我们会有办法离开的。
我们在食人鱼的围观下,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去树后撒尿,把正在那里撒尿的李宏波,吓得嗷一声大叫,最后一点儿尿全撒在了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