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清明节，也是凌飞跟傲林连锁签订供货协议后第一次起鱼的大日子。一大早院子外面闹哄哄的，看不到也能猜到，附近的村民准到凌飞的鱼塘扎堆儿围观去了，捕鱼现场一定十分热闹。赵红玉在屋里看电视，音量调得很低，后来干脆调至静音看哑剧。
吃了冷冰冰的早饭以后，凌孝坤走进堂屋里来，问赵红玉：“秋月呢？”
“我起来就没有见到人，估计去鱼塘那边了。你找她做什么？”
“她不是每个月一号领工资吗？以前发了工资她回来头一件事就是交给我们两千块，但是昨天晚上她只顾着吃饭，根本没提工资的事情。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有古怪。”
“她跟我提过，说这个月要推迟几天发工资。不过那不是实话——秋月这孩子一说谎脸就红。我猜她的钱给了臭小子，不然哪来的钱折腾鱼塘？”
“傻丫头，钱给了混球，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对丈夫的话赵红玉也只能呵呵了。
“我不信了，钱揣进你的口袋还有得回？”
“你究竟是站哪边的？”
“还不够明显啊？如果我不跟你一边，现在还会躲在这里看电视？早跟秋月一样鱼塘边帮忙去了。一老一少都跟犟牛一样，哎呦，我这命呀！”
凌飞跟傲林连锁签的合约是七天供货一次，每次供货一吨。白手起家，凌飞没有运输工具，只能去余家湾租周结巴的皮卡。周结巴爽快答应，不过用他的车运费不划算。一吨死物还行，一吨活鱼他一辆皮卡得跑两趟。凌飞不在意运费成本，让周结巴只管跑。见凌飞这么豪爽，周结巴琢磨这哥们儿一单下来一定能赚不少。但是凌飞只是跟他打哈哈，一句实话也套不出来。
因为不通车，凌飞的鱼需要挑到余家湾上车。除了花钱雇了牛德山两兄弟，凌飞还找了三爸凌孝国来帮忙。牛德山两兄弟劳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担子两百来斤一肩挑，一口气到余家湾大气也不喘一口。凌飞和三爸合力抬一箩筐，一路走一路歇。
“小飞啊，你白长这么大个儿，如果三爸退回去像你这么大年纪，这一筐鱼扛也扛到余家湾了！”
凌飞笑说：“三爸，你也不复当年之勇啊！”
“你这鱼是啥品种？鲤鱼不像鲤鱼，鲫鱼不像鲫鱼……”
“金溪鳟，我取的名字。”
“刚才下网的时候，鱼儿满塘飞，数量少不了。你买这么多成鱼来转手，一进一出究竟能赚多少？人多的时候你不好交底，这阵就我们叔侄两个人，说句实话！”
“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说！”
“我又不是你大婶，保证不乱说。”
“三爸，你就别为难我了，泄了密生意就没了。我只能跟你说——能赚不少。今天交了货收了款，别的不说，给三爸孝敬一瓶好酒跑不了。”
“好，好，有一句话就够，就是哄我也高兴！”凌孝国并不太当真。
凌锐进入正森集团工作的时候，他冒着跪搓衣板的风险用私房钱给侄儿封了个红包。其他也不奢望，只是盼着侄儿混好了能念三爸的好——别的不说，至少他知道三爸喜欢喝一杯，买瓶好酒孝敬一下就够。可惜啊，别说好酒，一晃快一年了，连枸杞酒也没给自己打过二两。凌孝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装好第一车鱼，凌飞和周结巴一起进城，奔向傲林连锁库房。但是压根儿没有库房，人家门头可是几个鎏金大字——“傲林餐饮连锁食材储藏基地”。当皮卡车通过电动栅栏缓缓驶入，凌飞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被叫做基地了——里面大得很，他们在里面兜转了好几分钟才找到淡水鱼类储藏室。
负责本次货品验收的汪库管是整个基地的总管，他已经安排好装卸工人在这里等候多时。眼下的供货关系不是采购部门谈的合同，而是集团林总亲自经手落实，虽然他还没有摸清供货商的身份背景，但想必也是皇亲国戚，必须好生接待，不可怠慢。
皮卡车一入库，卸货、过磅、登记什么的，汪库管一应搞定。凌飞就在一旁翘腿喝清茶，等着两趟过后数钱闪人。傲林连锁的供货合同要么按季度结算，要么按月结算，像这种每次供货都提现的合同汪库管工作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
两趟过后，汪库管把数据拿给凌飞过目：本次采购金溪鳟合计1070公斤，采购单价70元每公斤，应付现金74900元整。核对无误，凌飞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由汪库管领着去财务室取款。财务把一台验钞机移到凌飞跟前。验钞机点钞时发出的嗒嗒声就好像凌飞此刻的心跳频率。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还都可以拿走，凌飞分外激动，紧张得手心冒汗，反复在衣角上擦拭。
凌飞没有带口袋，战战兢兢捧着七万多现金上了周结巴的车。
周结巴见凌飞双手发抖，取笑说：“你……小子，就……就没见……这么多……”
“钱，钱，钱！”凌飞等得着急，替他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
周结巴把自己的腰包借给凌飞，叮嘱他说：“财……财不可以……露……”
“露白嘛！舌头不好使就别学人家唠叨。”
办完事正好是午饭时间，凌飞请周结巴在城里吃了顿好的，然后去商场血拼采购，折腾到下午四点多才回村儿。
秋月还得回城上班，左等右等不见臭小子回来，在鱼塘边望眼欲穿，心急如焚。她很想知道今天顺利不顺利，人不回来通个电话也好呀，没工夫打电话倒是接电话呀！
“嫂子！嫂子！”凌飞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老远就吆喝。
看他那得意劲儿，秋月知道一切顺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挣了钱，也不该大手大脚呀！”秋月接下他买回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免不了埋怨几句。
“这不算什么，这回赚大了！”凌飞把腰包拉链儿打开，让秋月瞅了一眼。
秋月的心陡然揪紧，比凌飞突然见到这么大一笔钱还要紧张。她推着凌飞进了窝棚。
“这么多钱带在身上多不安全，怎么不顺便存到银行去？”
“但是里面有一半儿是你的呀？”
“什么你的我的……今天来不及了，明天赶紧去银行存了。”秋月提了提凌飞的耳朵，“听到没有？”
“什么时候变得跟我妈一样暴力了呀？”凌飞揉揉耳朵，一脸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