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的第一天，秦墨的日程已经不轻松。两大节公共课，也就是四节课，一天四节课对一个新老师来说绝对是精神和肉丨体上的双重折磨。
本应饱受摧残的秦墨却坐在办公室位置上，淡定自若地写着画着。
施小琳早上听了秦墨的两节课，下午又上了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趴下。回到办公室，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才缓过气来。
“秦墨，听说你下午的两节课，教室被女学生挤满了，连走道和教室窗外都站了好多人，差点就要校警赶人了。”
秦墨摇头微笑：“谁传得那么夸张？”
江州大学的公共课并没有规定哪个班的人可以听，选修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想听的课程。施小琳听到的版本确实过于夸张，事实上，听秦墨课的学生比预期的学生要多出不少，以至于座位都不够，不少学生还自己搬来椅子，坐在过道里听课。
“得了吧！那群学生哪里是听课，分明就是去看帅哥的。”赵思穗正好下课回来，把书摔到桌上：“害我新学期第一天，教室就少了十几个人。小秦老师，你可得负责。”
施小琳窃笑：“就是，就是。我的教室上也少了几个女生，秦墨，你可得请吃饭抚慰一下我们受伤的心灵。”
“饭可再请不起了。果儿在千江幼光日常花费就得花五六千块一个月，还要缴房租、水电，剩下点钱还要撑起我和女儿一个月的生活费。”
“切！读不起千江干嘛死撑？学校附近的花圃幼、机关幼不也挺好？你要转学跟我说一声，我大伯一句话的事，保证月花费不到一千。”见识过秦墨腹黑的周睿已经不敢再招惹他，但嘴里说出的话还是那么尖酸刻薄。
周睿刚说完就后悔了，正在担心秦墨会怎么反击的时候，秦墨却端起透明的水杯，遥遥一敬：“谢谢，可能随时要麻烦周老师帮忙了。”
在秦墨的心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周睿的心胸比较狭窄，性格也有点纨绔，虚荣心太过，但这都不算什么不能原谅的缺点。而且周睿的虽然语气不中听，话却有理，这是事实。
“小——小事。”周睿脸色不自然地坐回座位上。
秦墨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我得去接女儿了，大家明天见。”
“明天见！”七八个散落的声音回应着这位新来的老师。
秦墨走后，赵思穗一拍施小琳的肩膀，摇头叹气：“小琳啊，嫁到秦家后，你这个后妈的生活水平可是要降好几个层次啊。”
“什——什么啊！”施小琳小脸通红。
“哈哈……”热闹的笑声充满了整个科组，溢出青石小路，和热闹的校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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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不到，没有愧对千江幼儿园小贵族学府的名头，门口的街道边上早已经停满了各式小康车，宝马、奔驰、奥迪、雷克萨斯……偶尔还能在这些车的中间看到一两兰博基尼、玛莎拉蒂之类的豪车。
这些车的旁边，三五成群的家长，已经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相互熟络。毕竟能入读千江幼儿园的，都是有一定手段的人，互相认识绝对是有好处的。
秦墨自行车都没一辆，从办公室到幼儿园门口都是用脚，所幸路并不远，步行也是十几分钟。
还没幼儿园的时候，远远就已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女孩，倚在彩砖墙边，鼻梁上挂着一副黑色的塑料框眼镜，花口、花领、长袖的格子衬衫，短裙、长袜，最明显的是手中抱着的乐器——黑管。
“苡祈？你怎么在这？”女孩自然就是苏苡祈，秦墨却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苏苡祈推了推眼镜，表情有点郁闷：“表姐说你今天第一次上课，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状况，叫我四点半到这接果儿。不过幼儿园的老师不让我接走。”
其实不光是千江幼儿园，就算是普通的幼儿园，在家长没有交待的情况下，幼儿园老师都不会让孩子跟别人走，哪怕是孩子认识的人。一般幼儿园的老师在跟家长电话确认后，可以酌情放孩子回去，但像千江幼儿园这种管理严格的地方，根本连电话都不会相信，他们只认准家长本人，或家长本人所带去的监护人！
“粑粑！”熟悉的活泼声，下一刻，秦墨就感觉自己的腿被紧紧抱住。
果儿不知道怎么从幼儿园里冲了出来，她的后面还跟了一大群小正太、小萝莉，再后面还有手忙脚乱的幼儿园老师。
“果儿，这是你粑粑吗？”
果儿亮着两排洁白的牙齿：“是我粑粑！”
“果儿的爸爸好好看。”
“果儿的爸爸为什么比我的爸爸年轻这么多？”
“果儿的妈妈也好好看，比我妈妈还好看。”
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绕着果儿欢唱，才刚上学一天，她就已经放弃了自己要上小学的“原则”，和班里的小伙伴们打得火热。
这些个小宝贝走了出来，家长们自然也围了过来。
年轻的幼儿园老师满额大汗：“秦先生，请您让果儿下次一定一定不能自己冲出幼儿园了，特别还跟了这么多孩子。”
秦墨轻轻敲了敲果儿的小脑壳：“听到老师的话没有？还不快跟老师道歉？”
果儿一把抱住老师的脚，撒起娇来：“老师~~对不起！”
闪亮的大眼睛，微嘟的小嘴，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年轻的老师瞬间被萌化了。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老师知道果儿最乖了。”
“秦先生？我叫杨浩，我女儿娇娇和令媛是同学。”说话的是一个不到四十的中年男子，仪容一丝不苟，活脱一个社会精英模样，说话也是一本正经。
“粑粑，果果和娇娇是好朋友。”果儿牵过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双马尾辫小女孩，小女孩也不害羞，对果儿的话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着比平常要活泼不少的女儿，秦墨的眼里布满了柔和。
杨浩微笑着从那金色包装的黄鹤楼烟盒中抽出一根。
秦墨歉仄摆了摆手：“我不抽烟，谢谢。”
杨浩收起香烟：“我也不抽，不过常备着应酬。秦先生哪里高就？”
“我就在附近的江州大学教书。”
“大学老师？这么年轻？”杨浩有些吃惊，眼睛也有点放光。
秦墨摸了摸鼻子：“远没有杨先生成功。”
在华夏，教师和医生这两个职业的地位比较特殊，一直受歌颂敬仰。随着时代的发展、文化的变更、矛盾的转移，医生这个职业随着红包、回扣等不良事件的曝光，地位已经远不如前。教师的地位也稍有下降，却变化不大，除了其本身职业的光环之外，还得益于师生之间的庞大关系网。
沾了教师之光的秦墨被杨浩抓住，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交谈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久不见的老友。
杨浩是一个小富商，他并没有什么要求于秦墨，但保不准自己的孩子或者亲朋戚友哪天就要求到他头上，也保不准秦墨的哪个学生或学生家长就成了一方的风云人物，多撒一张关系网还是没有错的。
应酬了将近十分钟，秦墨将果儿抱起，晃了晃她的小手：“要回家吃饭了，果果跟老师和朋友们说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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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九月，水泥的小巷，无论是头上还是脚下，都传来令人窒息的闷热。
低沉又饱含温柔的乐声悠扬而起，长袖衬衫的少女不知为何吹起了手中的黑管，像要把夏日的炎热驱走。
一曲罢，秦墨还意犹未尽：“看你一直抱着黑管却从不吹，没想到还挺好听呢。”
“好听！”果儿也鼓着小掌，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
苏苡祈又重新抱着黑管，嘴角微微弯起：“天空之城。”
“嗯？”秦墨不明所以。
“刚刚吹的是《天空之城》的主题曲，只吹给纯净的人听喔。”
“纯净？”秦墨挂上惯性的微笑：“我也算？”
“算。”苏苡祈的性格并不内向，话却真的不多。
“咻~咻~”不合时的口哨声打断了小巷的宁静，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像饿狼看到食物一样紧盯着苏苡祈：“哇呜！妹子，有没人说过你很漂亮！”
苏苡祈的脚步明显减缓了几分，身子也微微缩了缩。
秦墨笑了笑，几步跨过，斜挡在她的身前。女孩紧张得缩起的身体莫名地舒开了，紧跟着他的脚步，贴着巷边走过。
十几秒后，身后还传来几个小青年的调侃：“妹子嫌你丑，不想理你。”
“我去！哥长得比那个小白脸好看多了好吗？”
“谢——谢谢。”直到不见几个小青年的身影，苏苡祈这才弱弱道谢。
秦墨微笑不改：“世界有很多这种人，他们不怀好意，却没有多大的恶意，只是嘴上占占便宜的小青年罢了，不是什么坏人。”
苏苡祈莞尔一笑：“那什么才算是坏人？”
“我知道！我知道！”果儿高举小手，抢过话来：“会产生罪与恶的就是坏人。”
“罪与恶？什么是罪与恶？”苏苡祈浑身莫名一颤，这个陌生的词语不知为何让她生出一股寒意。
秦墨斜仰向天，丝毫没有被烈日的阳光刺伤眼睛的觉悟：“会对世界造成伤害的，会对我所珍视的人造成伤害的，还有我……都是罪与恶！”
明明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学老师，这一刻，苏苡祈却好像看到他脚下的一片尸山血海！
下一刻，手起，唇动，律动的音符从乐器中跳出。偏于深沉、恬静的黑管，在少女的指尖、唇间却演奏出空幽、轻盈、灵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