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龙经马天放这一提示和点拨,倒也让少龙有所渐悟。少杰去世那年他才不过十六岁,第二年他尚且在长沙岳麓书院研习,收到林老爷家书,告知财伯中了马家岭之箭而死。虽然半年后不知从何人口中传出财伯之子常胜被马家岭绑架的事,但依据少龙的推断,毒死少杰的那杯茶本是为他准备的,施毒者若是马家岭的人,何苦费尽心机毒杀一个在外求学、临时归家的人?而视终日与马家岭为敌的林老爷、林少杰不管?考虑到这一层,少龙也就并未将常胜被绑架、少杰中毒和财伯中箭三者联系起来。今天想来,其中确实有太多蹊跷的地方,若他还有命回林府,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少杰和财伯报仇雪恨!
马天放看出林少龙有点恍然的样子,略微满意地一扬唇角:“看来,是有查证的方向了。这趟马家岭也算没白来。”
林少龙冷声笑道:“我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你让我上马家岭就为了告诉我这个,然后给我一条活路,放了我。”
“错。”马天放饶有兴趣地在少龙眼前来回晃动着食指,“我真的会为你破例给你活路,昨天我和林少夫人已经谈好条件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她。”马天放指指跪在牢门门口双目滴泪的钰灿。
“什么条件?!”少龙瞬间有些失控,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委实难受,见钰灿只是落泪,并不回答,少龙全身的血液沸腾,额上的青筋条条暴出,他几乎要抓狂了,“快说呀!钰灿!你们到底谈了什么条件!”
少龙真的急得崩溃了,钰灿从小生长环境单纯,想法简单,在成亲之前她就没真正见到过大奸大恶之人,更别说如何对付了!难道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一定救他出去的办法吗?!幼稚!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一定要阻止钰灿这样荒唐的行为!
让钰灿说出她要嫁给五行的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她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嫁给五行纯属权宜之计,待马家岭放了他,她为着林府的名声和清誉自然会服毒自尽。这件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她甚至宁愿马天放为她说出来,证明她是被逼无奈,被迫服从。
“哈哈!哈哈!”马天放鬼魅般的笑声在整个牢房里回荡,整个人无比畅快,“条件嘛,待会儿款待了你,自然给你时间好好问林少夫人,不过,现在,该是处理我们之间的恩怨的时候了。”
马天放的声音骤然变冷,他厉声喊道:“来人啊,先给我抽一百鞭子,使劲儿抽,最好抽得体无完肤。”
“是”。一斗利索走过来,从木盒中抽出一条长长的皮鞭,皮鞭上沾满了少龙的斑斑血迹。
马天放嗯一声,朝一斗使个眼色,一斗立马心知肚明,他将皮鞭在冷水中打湿了,再在皮鞭上裹了一层盐,然后毫不留情地、狠命死心地将鞭子往少龙上身抽去——
“啊——”少龙吃痛惨叫,昨晚的伤口还未愈合,皮鞭抽在旧伤口上是何等的痛!再加上皮鞭上的盐随之抽入伤口,引发一阵钻心的痛感,这种痛从伤口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从头顶到脚趾头,全身的肌肉、血液都在痛楚中颤抖。仅仅是第一鞭,他几乎承受不住,差点晕厥过去。
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皮鞭抽打在肉里的声音、少龙无法克制的叫喊声,在牢房里听得特别刺耳。
钰灿不停拍打着牢门,她的眼泪如泉水般滚落下来,她顾不得任何矜持和尊严,她跪在那里,声声喊着:“少龙哥哥!少龙哥哥!求你放了少龙哥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马天放,你的要求我答应你了,求你不要折磨少龙哥哥了!”
马天放缓缓走过来,蹲在哭成了泪人儿的钰灿身边,唇角微笑洋溢:“好一对鹣鲽情深的新婚夫妇!成亲不过八天吧,怎么对林少龙这么有感情?难道女人动心、动情都是这样快的吗?”
“求你放了少龙哥哥,求你。”钰灿的意识快要模糊了,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唯一希望着马天放能饶了少龙哥哥。
“别,别哭,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心里,怎么说呢,憋闷得慌,这种感受你可懂?再说,你是马上当新娘子的人,哭成了这样,对少龙这样的念念不舍,对我们五行可不公平。”
“求你住手,我可以不必等到三天后,明天,明天我就嫁给他。求你放了少龙哥哥。”钰灿急急道。
“尽说傻话。我们马家岭的弟兄结婚,怎可马虎随意?我们也讲究良辰吉时,后天是好日子,就两天时间了,不要这样慌着嫁人,在少龙面前,你的态度很伤人的。”
“大掌柜的,他晕过去了。”一斗擦着额头的汗水说。
钰灿循声望去,果然,少龙已瘫挂在十字架上,嘴角滴淌着鲜血,胸前、手臂到处烂肉外翻,血水横流,和死人无异。钰灿哭得更厉害了,她毫无办法,只是一声声喊着:“少龙哥哥,少龙哥哥——”
“抽了多少鞭?”马天放冷冷问道。
“六十八鞭。”他可是严格按照大掌柜的要求每一鞭都死命地抽,抽得他大汗淋漓。
“唔,我以为三十鞭就得晕过去呢。”马天放起身过去看了看林少龙,又交代一石道,“泼一瓢冷水,让他醒醒神。”
“是,大掌柜的。”一石应到。
“马天放!你还想干什么?!”钰灿惊问道。
马天放慢慢移步到火盆前,伸手拿了那根烧得通体发红的烙铁,在火炭中来回撩拨着:“林少龙曾经用箭射中我的胸口,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过在他身上烙个烙印,让他随时记得这是我还给他的,不为过吧?”
“你!马天放!你是个十足的恶棍!你会遭到报应的!我诅咒你天打雷劈,遭到天谴!”钰灿愤怒到了极点,少龙哥哥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昏厥了过去,他还要在少龙哥哥伤痕累累、甚至露出骨头的胸口烙下烙印?!她知道即使她哭得再伤心、求得再低下,他也不会改变主意,她唯有深深地诅咒他,发泄她心中的怒火。
一瓢凉水从头浇下,少龙有了些微知觉,他一点一点抬起沉重的脑袋,凉水不断地从额头上、头发上流下来,流到他的眼睛里。他看着那个带着银质面具的男人狰狞地笑着走向他,一块发红发亮的东西在慢慢向他靠近,他已经判断不出那是什么鬼东西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意识似有似无的。
“我这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马天放咬牙切齿的声音。
音落,发红的烙铁落在林少龙左胸,本就虚脱无力的林少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复又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