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千赫走进用膳的小阁里,墨眸微敛,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若是爹爹还生她的气,她就真没辙了。
“还不坐下吃饭,你看你瘦的,府里的大黄都比你重几量。”百里云天没好气的瞥了她几眼,顺手抄过一旁的小碗盛了满满的一碗鸡汤推到了她的座位上。
复又抬了抬眼,眉心一皱,自家女儿最近认识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且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由得正襟危坐,道:“来者是客,本王照顾不周怠慢了各位,还请见谅!”
“伯父客气了,我们都是些晚辈自然随意一些便好。”黎沂不知何时拿下了面具,美若娇花的脸浅笑盈盈,自有那么一股良家少年的味道。
“呵呵,招呼不周,那本王就随意一些了。林管家,把本王的好酒拿上来。”
闻言,千赫眼睛一亮,舌头不自觉的舔了舔红唇。啧啧,没想到老爹竟舍得将他私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呵呵,今天真是托了这几个人的福,有口福了!
几坛酒端了上来,还未开封便闻到一丝清新若春泥的芬芳,光闻着就觉得沁人心脾,舒适醉人。林管家小心翼翼的将酒盖打开,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蔓延开来。酒香中夹杂着点点梅花傲寒的冷冽,点点青竹的秀丽清莹。
千赫墨眸弯成了月牙儿,笑眯眯的将手中的杯子递了过去。这酒她可是馋了好久,却未曾想到被自家老爹埋在了土里,难怪她怎么找也找不到。
“啪。”蓦地,她白皙的手背被筷子敲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她险些没握住酒杯,讪讪的收回手,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家黑脸的老爹。
“你想都别想,喝你的汤。”百里云天凉凉的斜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她身体还未康复,怎么能喝酒呢,真是一时三刻不管她,她就要上房揭瓦!
“喔。”她耷拉着脑袋,端起自己桌上的鸡汤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诶,算了,酒也好,这鸡汤也罢,对她来说不过都像一杯水一样没什么味道,所以,她还郁闷个什么?
“多吃点这个。”玄裳坐在她的旁边,将剔好刺的鱼肉夹进了她的碗里。妖媚的脸媚得惊人,丝丝缕缕的宠溺隔在三里外的人都能感受到。
“哦,谢谢!”她莞尔一笑,很是礼貌的道了一声。莫名的,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他。
素白的衣裳虽然简单朴素,可在他穿来自有那么一股不扰岁月红尘的静谧出尘。仅是对视一眼,她便低下了头,闷闷的吃着碗里的饭。本来就没什么味道,如今更加难以下咽了。
“千赫丫头,尝尝这个。”百里无宸夹了一块她素日爱吃的虾丸放进了她的碗里。嘴角擒着一抹如月一般朦胧的笑意,温暖绝尘。
她怔神儿的看着碗里的虾丸,心中复杂至极。他忘记了一切,现在选择当一个合格的叔叔吗?从头到尾,她才是最可悲可笑的那一个。蓦地,她放下碗筷,对着老爹甜甜一笑:“爹,我吃饱了就先下去了,你们慢用。”
她起身,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抚了抚额头,有些隐隐作疼。还没走几步,便见赵亦换下了他平日暗沉的衣裳,一身白衣微恙的走了过来。
“赵亦?”
“明日便是小福他,出殡的日子。”赵亦沉着脸,白得透明的脸上有一丝难掩的悲伤。萧逸被发配边疆,终身不得回到楚荆,而如今元小福又……他们这几人终是聚不齐了。
闻言,她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里。良久,她抬起头,笑得有些难看道:“我知道了。”
赵亦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她转过身,满含祈求的看着百里云天:“爹爹,明日,我想去送小福子一程,可以吗?”
“去吧。”百里云天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自家女儿埋藏在心里的痛苦和悲伤。希望上天不要再折磨他的女儿了,有什么都冲他来。
“谢谢爹爹。”
翌日,一缕阳光在皑皑白雪中突破了层层乌云钻了出来,耀眼至极。整条从丞相府到祁山的路一片肃穆,漫天的纸钱如那纷飞的雪凉得惊心。
千赫走在棺木旁,一身白衣潋滟,如墨的三千发丝用一根白色的发带束了起来。今日一早,她便来到了左相府,此刻,她便要送那个吃货去祁山了。诶,她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黑白分明的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别不开心了,我想他是希望你开心的来送他一程的!”莫祈拍了拍她的肩,素日里元小福最黏的就是她,所以最难受的恐怕也是她。呵呵,想到这儿,他心中自嘲一番,那个吃货走了,他又何尝不难受,只知天天用酒来麻醉自己,还不如她呢!
“呵呵,我以为自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上,结果最后呢,萧逸被贬,小福子也死了,真的是一个失败的人生啊!”她微勾唇角,幽幽的看着远方的天空,耳边萦绕着阵阵哭声,怎么也挥之不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赵亦莞尔一笑,其实没有谁比她更会照顾人了。他身为楚荆皇城里的第一酷吏,平日没少得罪人,若不是她暗中帮忙,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而她对元小福更是百依百顺,好到极致。
“是吗?”她浅浅一笑,心里豁然开朗。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微笑着走下去呢。眨了眨眼,她看着身旁的莫祈和赵亦道:“你们两个可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不许出事!”说罢,她还加重了几分语气。
“好,我们答应你,保证长命百岁。”
“那就好。”
不到片刻,祁山便到了。诵经超度的和尚嘴里喃喃有词,做了几个法事后,便是与亲人诀别的最后一面。左相一言不发的站在棺木旁,面露沧桑之色,头发花白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一样。
千赫走到棺木旁,袖中的手紧紧的捏着他临死前送给她的玉佩。心中一动,右手将她最喜爱的玉箫拿了出来,手指眷念的摩擦了几下。
她记得曾经那个小吃货想要玩儿她的玉箫,她不肯给他,为此她还凶过他,那也是她第一次凶他吧?呵呵,她痴笑着,将玉箫轻轻的放进了棺木里,然后,走到了一旁。
“合棺!”
再见了,小福子。她背过身不愿见他被埋在黄土之下,突然之间,心里像是缺了一个角似的,有些不舒服。
“没事了,你还有我。”玄裳一把将人儿揽进怀里,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给她力量。虽然他和元小福相识时间不长,不过那样单纯的人也着实挺讨喜的。
“我没事,只是真的不喜欢生离死别。”她目光缥缈幽远,流云的死,沐夕月的死加上元小福的死给她的触动都很大。每一次死别,都让她有点儿动摇想要寻找解药继续活下去的念头,毕竟,人都是要死的,何必要挣扎呢?
玄裳发现她的眼神儿莫名的变得有些不对,就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缥缈之下有一丝毁灭一切的绝望。他的心咯噔一跳,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道:“不要乱想,否则为夫可要亲你了。”
“哼,没个正经!”她挑了挑眉,瞬间脱离他的怀抱。生怕他真的亲下去那般离他三步远,一脸防备警惕的看着他。
“娘子,不要害怕嘛,为夫又不是什么色狼。”玄裳笑靥如花,厚颜无耻的又蹭到了她的身边,霸占着她的手不放。
“披着羊皮的狼!”
“那也是只吃娘子的狼!”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