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这个城市的天气就是这样，每一个季节的更换都是毫无预兆的。昨天还是艳阳高照，出门行走在路上的感觉，都像自己是个被扣在蒸笼里的包子，直冒着烟。而今天，转眼就成了秋风瑟瑟，烈日也温和了许多，时不时的地上还会有几片劳累下岗的落叶。
裴子渝已经下了楼，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返程。昨天她还在抱怨着这恼人的天气，杜甫曾作“八月秋高风怒号”，眼看着九月都过了，还没有“卷我屋上三层茅”。结果今天，老天爷就赐给了这燥热的城市阵阵秋风。
她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门然后进屋，打开衣柜，里面挂着秋季的校服套装，新新的一次都没有穿过，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香的洗衣液的味道。她关上门，换上了这套深蓝加灰的秋季校服，走到门口的镜子前照了一照，心想，真丑。二中的校服一直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审美，夏天的衣服简单，白色圆领短袖搭配长裤，并看不出什么美丑。但秋季的校服，却用了死气沉沉的配色加上拉上上衣的拉链松紧带就会勒住腰部的奇怪版型，完全不知道设计校服的人别有什么用心。
裴子渝看看手表，哎呀，不早了，容不得她继续在镜子面前孤芳自赏，她单手拎起书包挎在肩上，冲了出去。
快到学校门口，车速却慢了下来，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前面堵得水泄不通，送孩子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幸好公交不经过这条路，不然恐怕这条路每天清晨都会变成一条死路。
“叔叔，我就在这里下吧，给您钱。”裴子渝见前面一时半会儿疏通不了，只好付了钱下车。
“裴子渝！”朱新蕊忽然跑了过来。
“你怎么走过来的，你爸爸早上不送你？”裴子渝问。
朱新蕊指了指前面，“学校这条路太堵啦，我爸每次都把我送到前面一条路，不然如果进来这儿，恐怕他上班就得迟到了！”
“这样啊，我们快走吧，我今天弄晚了，早饭都没吃。”说完，裴子渝扯着朱新蕊的袖脚小跑进了校门。
还是和平日一样的程序，早自习的时候，裴子渝和张佩收好前一日布置下的数学作业送到曹老师的办公室。自从那一次在办公室门口的走道上见到了那个男孩儿，之后每一次裴子渝去送作业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站在那个地方，扶着栏杆，看着外面。裴子渝也习惯了这样的情景，每一次送作业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熟悉的侧脸。偶尔，她还会见到他转身，然后两人的目光会产生非常短暂的交集，而每每这个时候，裴子渝都会急匆匆地转移视线。那样的交集虽然短暂，但却也让她羞涩，也让她满足。而这些种种青春期的悸动，也都成了她每天跑上跑下的动力。
回到班级后晨读已经结束，所有的同学都埋着头。大部分的人都在看着书，写着笔记，只有最后一排的几个成绩相对较差的同学在玩手机，看小说。这一周的学习氛围格外的浓，因为二中初一的孩子们将迎来他们在这所学校的第一场月考。
月考是二中锻炼（折磨）学生的方法（手段）之一，指的是每个月最后一周的周六一整天，学生都将返校参加为时一天的全科考试。简单地说，一般的学校平时的大考都是期中期末，而在二中，期中期末并不能带给学生太多的紧张感，因为每个月的月考早已经让学生有些麻木。但初一的新生不一样，他们才刚刚接触这样的考试模式，一个个都害怕在第一次的考试中就被人比下去。毕竟二中的月考是要进行全年级排名的，一整个年级一千二百多人，每一个人的成绩和排位都会清清楚楚地写在最后拿到的一卷细细长长的分数条上。
乐鸣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在开学以前，她就已经上过一些培优的课程，初一开学学习的这些知识，她都已经驾轻就熟了。朱新蕊是个鸵鸟心态的人，什么事情要做的时候就做，尽量去做，但是结果如何她也都不会过多地去想。裴子渝则有些紧张，小升初的暑假光顾着玩儿的她学习初中的理科课程总感觉有一些吃力，再加上她数学课代表的职位，如果她的数学考不好，肯定会让老师失望，也会让同学不认她这个数学课代表的能力。夏月已经成了这个方块座位的隐形人，自从上次换书的事件，她已经和朱新蕊产生了巨大的隔阂，而小三角的团体也已经无法再多容纳一个人。
语文、语文、数学、英语。这是上午的课程表。
Chapter.14
“叮铃铃——”
朱新蕊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双臂，“妈呀终于下课了，我的脖子都僵硬了。每节课都要拖堂，下课十分钟根本就不存在。一堂课接着一堂课的，累死老娘了。要不是趁着眼保健操的那几分钟我给大脑放了个空休息一下，我就真暴走了。”
裴子渝也坐在座位上转动了一下脖子，“我在英语课上面一直都在看数学课上讲的题目，看了一整节课，数学也没弄懂，英语也没听讲。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郁闷死我了。我现在就想，我的月考怎么办啊！”
“你哪一题不会，我给你讲讲？我哥跟我说，月考不会很难的，只要平时的作业，老师上课讲的都弄懂了，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乐鸣说。
“就是最后那一题我没弄懂，你帮我看看，这思路我怎么理不清。”裴子渝把笔记本转到乐鸣的方向。
“得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你们俩也要用来讨论学习了。看来要饿肚子了。”朱新蕊坐回了椅子上，无奈地说。
“算了五熊，我们先去吃饭，一会儿回来午休的时候你帮我看看。”裴子渝看着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拖堂磨得没了朝气的朱新蕊，不忍心再让她饿着。
“好，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乐鸣站起来把椅子合到桌子下面。
朱新蕊忽然跳了起来，“谢谢两位大姐！！感激不尽！！”
……
觅食的路上，裴子渝总是会不经意地开始打量周围的人。她心理常常会觉得奇怪，同在一个学校，为什么却总是只能在送作业的时候才能遇到他，那个会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的男孩。而在平时的午饭时间，即使在学校周围游荡再久，也总是遇不到那个身影。
“诶，你们看了学校的贴吧没有。”朱新蕊忽然问。
“没看。”乐鸣和裴子渝一起回答。
“高年级的，在贴吧开了个帖子，弄了一个初一的级草榜。”朱新蕊一边啃着手上的玉米棒，一边说，“我们班真菜！一个都没上榜！那些高年级的果然和我的眼光一样，我也觉得我们班一个长得帅的都没有。”朱新蕊失望地摇了摇头。
“那都有些谁啊？”裴子渝问。
“嗯……”朱新蕊想了一想，“九班的孙逸臣，十二班的瞿宥，十八班的喻梦泽，还有几个本部的，我不记得了，就记得这几个，都见过，说过几句话，才能记得住名字。”
朱新蕊的个性鲜明，爱憎分明，喜欢打抱不平。她的交际能力很强，交友圈甚广，总能迅速在一个新的环境里迅速建立自己的交际网，结识很多人。
“哇，小蕊你太强了。其他班的你都认识。我到现在我们自己班都有几个同学还没说上话呢。要不是因为是数学课代表，我估计我认识的人得更少。”裴子渝带着一点羡慕的语气说。
“哼，咱们小学的人，遍布整个二中。几乎每个班都有一个我认识的，你说这些级草什么的，那些女同学哪个不议论的。”
“嗯嗯，改天我也要去看看，我可好奇级草长什么样，哈哈。”裴子渝说。
乐鸣在一旁听着，“裴子渝你这个花痴，我只爱我的杰伦！”
Chapter.15
“你看！”朱新蕊忽然扯了扯裴子渝的袖子，“十八班的喻梦泽！”
裴子渝望了望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身材不算高挑（在裴子渝眼里，毕竟裴子渝比大多数同年级的男孩子都要高），但也比裴子渝高出那么一些，很瘦，皮肤白白的，看起来很干净。
“喂，干嘛去呢！”朱新蕊对着喻梦泽说。
“吃饭啊！”喻梦泽停下来回答。
“哦，那你去呗，就是给你打个招呼。”朱新蕊说。
喻梦泽看着面前三个女孩儿，多问了一句，“你呢？”
“刚吃完，回去了。”朱新蕊顺手丢掉了手上啃完了的玉米棒，“先走了，你快去吃吧，不然一会儿迟到了。”
“嗯，拜。”
“拜。”
三个女孩儿走后，喻梦泽不自觉地回头看着她们的背影。刚才朱新蕊左边的那个女孩，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白里透红的皮肤，大眼睛，黑色的头发还有齐齐的刘海都给人一种乖乖的感觉。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追上去问她的名字，跟她说两句话。他不知道，刚才和朱新蕊简短的对话，有没有让那个女孩儿注意到他。可不经意间，她们已经走远了。喻梦泽回过头，心里想着，至少自己知道了那个女孩儿是朱新蕊的好朋友，以后再问也不迟，来日方长。
Chapter.16
“妈妈！”裴子渝打开家里的门，看到门口摆放的妈妈的鞋子。
韩雪芳从卧室里走出来，“宝贝儿，回家啦！妈妈可想你啦！”
裴子渝一扑通栽进韩雪芳的怀里，“妈妈，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一个月没有看见你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红了。
“那妈妈现在不是回来了吗！”韩雪芳摸摸子渝的头，“今天我们出去吃，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
“妈妈，你怎么换车了。之前的那辆呢？”坐在车里的裴子渝问。
“公司给配了新车，今天才拿到的。”韩雪芳忙着打转向灯。
“妈妈，换了车以后是不是就是说你的工作比平时的更忙了，回家的时间更少了。”裴子渝问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带着一点点委屈。
韩雪芳看了一眼嘟着嘴的子渝，说：“妈妈刚刚换了部门，现在在帮你蔡叔叔打理分公司，实在太忙了，真对不起，宝贝。”
到了吃饭的地方，韩雪芳停好了车，挽着已经快和她一般高的子渝走进餐厅。坐下来后，韩雪芳点了一桌子裴子渝喜欢吃的菜。从子渝上幼儿园开始，韩雪芳就一直都忙于她的工作，升职、升职、再升职，就是她这么多年生活的梗概。望着乖巧懂事的女儿，韩雪芳总能感觉到甜蜜和欣慰。这些年来，女儿没有给她带来过一点麻烦，更多的，是每晚电话里的嘘寒问暖。
“妈妈，今天吃好了吗？”
“妈妈，你那边冷，不要感冒了！”
“妈妈，这两天天气不好，回来千万别坐飞机。”
这样的叮咛，从女儿会说话开始，韩雪芳不知道听了多少句。看着吃着正香的女儿，她心里不禁内疚起来，她开始回想，除了子渝还很小的时候，她会研究研究食谱，给她做一些营养的饭菜，之后，子渝几乎再没有尝过她的手艺，她也甚少回家，也没有掌厨的机会。
“吃饱了吗？”韩雪芳看着子渝，温柔地问。
“吃饱了！”裴子渝回答。
“走吧。”母女两人手挽着手走出了餐厅。
回家路上，韩雪芳和子渝聊得很开心，问了她在学校的事情，还知道了子渝和她新交的朋友之间发生的种种趣事，韩雪芳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和女儿交心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她多么希望每天晚上，都能听女儿说说这一天她经历了什么，有什么感受。
回到家，母女俩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到了十点钟，要睡觉了。
“妈妈，我一个人睡！你睡你和爸爸的房间，爸爸也好久没见你了，明天他就回来了。”裴子渝报了一个自己的枕头，准备放到爸爸妈妈的床上。
韩雪芳没有思考，直接回应子渝，“不，我和你一起睡。妈妈想你了。”
……
夜深了，马路上的车也渐渐地少了，关上了窗，还是偶尔会听到微弱的，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
韩雪芳搂着裴子渝，静静地，母女俩一同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