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道:“这批贺礼即便分做两半那也是不小的数字,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二人若要眼红也只是眼红对方而已,加上董承的计划,让他二人反目岂不是轻而易举?”
刘协这才弄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感叹,李仁果然不同寻常,就连想的也要比常人久远许多。只是这么大一批财物就这样白白送给李榷郭汜,倒当真是可惜了。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惋惜,李仁又道:“陛下不必舍不得,这天下都是陛下,等到二人一除,这些东西不同样也是陛下的吗?”
刘协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忍不住问道:“你觉得董承的计划如何?”李仁不答反问,“陛下是在怀疑什么?”刘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怀疑,只是寡人总觉得,哎......”他叹了口气,又道,“并非寡人瞻前顾后,只是有种直觉,说不出的直觉,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李仁停顿了一下,反问,“那么直觉告诉陛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刘协想了想,摇摇头,“寡人也说不上,总之感觉不会那么顺利,还感觉到说不出的危险。”
“危险?”李仁道,“的确有危险。”
“你也这么觉得?”刘协诧异。李仁点点头,道,“其实从一开始,奴才便觉得此事有危险,而且危险大于成功。”听了他的话,刘协更加诧异,“什么危险?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李仁道,“陛下打算再用奴才时,董承与伏完便已计划好一切,他们苦心谋划这么就,想必即便陛下反对,二人也会坚持到底。”刘协点点头,虽然这一点他从未考虑过,不过想必也如李仁所说,董承伏完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计划。只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越是忍不住再追道,“究竟有何危险?”
李仁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回答:“按照董承伏完的计划,李郭二人一旦打起来,陛下就可以坐收渔利。倘若放在平时,这计划的确是天衣无缝,只是他们还忘了一点,那就是陛下手中并没有兵权。因此即便李榷郭汜真打起来,恐怕也难得从中谋得一点好处,而且还可能为性命之忧。”
“为何?”刘协虽惊讶不已,但也觉得即便没有好处,也不会有什么坏处,可李仁竟说有性命之忧,实在让他万分不解。
李仁道:“陛下以为董卓已死,西凉军本就该灭,何以李榷郭汜会活到现在?而且天下诸侯并无讨伐之意?兵马是其一,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榷郭汜手中握着陛下。”
“寡人?”刘协还是不明白,“握着寡人又如何?”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如今在天下诸侯心中还有什么威严,或许对他们来说,如今天下早已是无主之地,任凭谁有足够的实力便是性手可得。
李仁道:“陛下忘了,无论如何,陛下终究是汉家天子,是这天下的正统。所以天子诸侯之间无论如何相争,却都不敢对陛下不敬。当年董卓之所以被讨伐,便是因为他祸国。而究其更深的原因便是嫉妒,董卓本出西凉,钱粮之多兵马之勇本不是天下第一,而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坐拥朝廷,手握天子,试问天下诸侯何人会心服?”
刘协自嘲一笑:“说来说去寡人也只能任人摆布。”
“陛下何须妄自菲薄?其实天下早已在陛下手中,即便是董承伏完,也同样不能牵制陛下。”李仁说着忽然跪地,“就连奴才和贾诩,也同样是陛下的棋子,天下是陛下的,只是迟早而已。”
刘协望着他,忽然一笑:“虽然寡人分不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得没错。天下是寡人的,寡人早晚会将它全部收回。”他停顿了一下,道,“按你说的,那批贺礼分别送到李榷郭汜府中。寡人现在想明白了,危险又如何?一切总会有办法,寡人既是天命所归,自然会受到上天的眷顾,相信总会化险为夷。”
“陛下英明。”李仁嘴角微扬,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今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不过至少这一刻,他确定自己的选择没错。
3
转眼便到了婚期,天子大婚本是喜事,何况所立还是一后一妃。只是刘协没有想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大婚当晚,便有消息传来。
那时他与伏寿相对而坐,屋中无人,而他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伏寿脸上。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告诉他,这便是伏嘉,这便是伏嘉......
伏寿低下头,烛光映衬着脸庞显得更加红润。她轻唤了声“陛下”,却是微不可闻。
“你想说什么?”见她欲言又止,刘协道,“在寡人面前你无需顾忌,想说什么都可以。”伏寿抬头望了他一眼,却像触点一样很快又低下了头,眼中有一丝感动,“臣妾,臣妾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对臣妾这么好?”
为什么?因为你是伏嘉的转生。刘协这么想,但却不能这么说,看样子伏寿一时间也想不起从前的事。他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先问了邹衍,也好知道如何才能帮她恢复记忆。刘协道:“你相信一种感觉吗?”
伏寿眨了眨眼:“什么感觉?”
刘协的目光忽然转向桌上的红烛,神情有些恍惚:“熟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像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一样。”说到情动,复又转向伏寿,拉起她的手,“爱妃,你能明白吗?”
伏寿一愣,下意识的抽了下手,然后刘协却紧紧的拉着,望着她。伏寿一时间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点点头:“臣妾第一眼见陛下时也同样也这样的感觉,所以臣妾才会出手相救。”
“当真?”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分,刘协心中交杂着惊讶与期盼。
伏寿点点头:“臣妾不敢欺瞒。”
他心中顿时有说不出的喜悦,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是伏嘉,真的是伏嘉,她虽然想不起一切,但彼此间的感觉是不会变的。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她就是伏嘉。
刘协松开手,却见伏寿已满脸通红,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这个给你。”打量着她的神色,盼望着她能想起什么。
伏寿接过,却只是莞尔一笑:“这玉质地温和细腻,想必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多谢陛下厚爱。”说罢便将玉佩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刘协有些失望,看来她什么也没有想起。不过来日方长,他安慰自己总有一天会让她想起一切。
这时有宫人端来了两杯酒:“陛下,娘娘,这是合卺酒,还请陛下娘娘饮过后就寝吧。”
刘协伸手刚要接过,伏寿却按住了他的手。刘协疑惑的望向她,却见伏寿对那宫人道:“酒先放在一旁,你们先退下,本宫与陛下还有话要说。”
“诺。”宫人们依言退下,却也不敢走远,守在了门外,临走时还关上了门。
等他们都离开后,刘协才问道:“爱妃还有什么话要说?”
伏寿忽然拉着他走进了内室,坐在床头,这才道:“臣妾入宫前父亲让臣妾把这个带给陛下。”说完她便从袖中抽出一封卷成一团的信来,展开呈给刘协,“请陛下先过目。”
刘协接过拆开来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什么?他们今晚就要......”然而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被伏寿捂住了嘴,只听伏寿在他耳边道,“陛下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刘协眉头一皱,心中却大为不悦。本想着娶了伏嘉后再来对付李榷郭汜,但没想到伏完和董承竟耐不住了,偏偏要今夜动手。今夜可是他大婚的日子,伏完董承竟不顾他同意擅自决定,临了只是让伏嘉来告诉自己。他们究竟还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刘协怒上心头,忽然将手中的信扔在了地上。
伏寿捡起,小心翼翼道:“陛下切勿动怒,父亲和董伯伯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何况只是今晚只是让唐姬在李榷面前说几句话而已,即便真有什么也定然会过了今晚。”
“几句话?”刘协忽然冷笑一声,伏寿哪里知道如今李榷郭汜之间堆着的可是几十桶敞开的火药,只要有一点火星,便会立刻爆炸。自己将贺礼赠与李榷郭汜一事董承伏完不会不知,只是枉费自己以为他二人是聪明人,难道他连这点也看不透吗?
伏寿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震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回过神来,她却先烧了手中的信,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陛下息怒,还请陛下不要责怪父亲和董伯伯,若有什么臣妾愿一力承担。”
刘协皱眉,心中一软,怒火顿时消散了许多。俯身将她扶起,柔声道:“你快起来,寡人并没有怪你。这是寡人和他们的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待在寡人身边就好,其他的全部交给寡人,寡人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