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个问题问的很愚蠢,后来我再也不问网友这个问题了,并且对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感到不可理解。
LOVE说,我们只是彼此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何必知道名字呢,告诉你了也未必是真的,所以说,人不要太过执着于一些东西,没有什么意义的。你是新手吧。
我感到新鲜,他的这些论调很合我的口味,我感到有一条平坦幽默的道路展现在了我的面前,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只要是有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就说,我们只是彼此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将来或许只是冠以ABCD,名字没有意义,叫我玛丽吧。有人骂我是神经病,也有人和我一样被这套屁话蛊惑,像个**练习者一样,坚持不懈执迷不悟的传播它。
其实我说的是真话,我确实叫玛丽,可是没有人相信,没有人觉得我真叫玛丽,反倒以为我学人不成,起了一个俗气透顶的名字,我想,在国外,marry这样的名字就像姗姗啊、美美啊、丽丽呀这样的名字在中国一样,在某个年代里泛滥成灾,以至于现在人们都要避之如瘟疫,叫这名字的人深恶痛绝。
我说,我是新手,高一了,你呢?
他说,啊!高一了!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惊叹号,很少有人高一了还是个QQ新手,虽然说QQ这东西跟MSN比掉价儿,可毕竟大部分的中国人用不着MSN这样的国际交流,国内交流就够了。所以说,我的处境叫人很难理解,这有道理。
他说,不要紧的,这个很简单,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告诉你。
我感到不胜感激,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有个领路人是件很很幸福的事,我的幸福指数很低,因为我童年有阴影,得不到沟通和理解,不能被理解是尤其痛苦的。至少测试是这样说的,我也觉得说的很对。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李特就可以教我,她对QQ这东西也很了解,可我不想问她,要不然她又得找机会羞辱我了,我真怀疑我要是有一天死了,她会不会因为找不到羞辱对象而自杀。被人怀疑我俩关系不菲,有禁忌奸情。
我说,恩,知道了。
沉默了一阵子我又说,我差点叫水淹死,我男朋友知道了,可他也不来看看我,我很伤心。我这样是不是很贱?
他说,不是,在爱情里每个人都犯贱,不用觉得丢脸。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了谁贱一阵子,要不然生活还有多少意义。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说,你感触这么深,是不是也被谁伤过?
他说,生活这东西,充满了扯淡和幽默,他跟个嫖客一样,把你当成妓女一样耍着玩,要是哪一天你意识到了这悲哀,就觉得自己像个SB,又无法自拔,只能揪紧了被角儿。
我觉得他的话对极了,我说,深刻,见解独到,入木三分,力透纸背!他确实见解独到,哪有人将生活比作嫖客,将自己比作妓女的,我想他是第一个,生活要是听到了这话,一定觉得自己被人看透了,抱着衣服羞愤,进而羞辱。
我说,你多大了,这么洞察世事。
他说,我和你一般大,胡扯的,你别听信我的话,真正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他比我说的或者阳光的多,或者阴暗的多,但绝对不是我说的这样,自以为看透生活的人都是笑话。
我说,你不想成为笑话,我也不想成为笑话,可我已经成了笑话,我曾经以为自己看透了生活。
他说,那你觉得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说,他盛满了苦难和困惑,人一生下来就感知了这难受的滋味,但随着年龄的长大对这滋味的感知却越来越模糊,应对的也越来越不坦然,不敢哭泣,生怕别人看透了自己,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这滋味。
他说,你的见解也很独特,你不是笑话,我们确实应该对生活有个看法,只不过不觉得他是对的就行了。
我说,哈哈哈,原来你在撒谎,你还是以为你看透了生活。为什么不承认呢,我们都在一定程度上看透了生活,只不过他作弄我们,展现给每个人的面孔是不一样的,我们因此得不到别人的认同。
他说,“一定程度上”这个短语很诡异,把不能解释的东西解释清楚了,并且带着哲学的意味。
我说,我也这么觉得,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解释,实际上他本来可以被解释的。
他说,你骗我的吧?你说话老道,不像个新手。
我说,不是,我在QQ上确实是个新手,可生活上,我已经是个半吊子了。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觉得很有成就感,让一个觉得名字没有意义的人想知道我的名字,这说明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有超越了陌生人甲乙丙的意义,虽然这意义对我可能毫无用处,但它还是在心灵上让我雀跃。
我说,叫我玛丽吧。
他说,玛丽,你学习能力很强,这么快就学会了这种让人分不清真假的说话方式。
我说,不会吧,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随口一说,我真的叫玛丽。
他说,怎么会有中国人叫玛丽?你不会是外国人吧,这可真稀奇。
我说,不是,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本土,我妈妈姓马。所以我叫某马丽,办户口的时候,克夫人员图省劲就变成了玛丽。
他说,克夫???
我说,客服,我也省他们的力,谁叫他们服务态度差的要死。
他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玛丽,你太有意思了你。
我感到费解,到目前为止有两个人说我有意思了,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李特,我有意思吗?
李特愣了一下,你没意思,你非常有意思,有意思的我想强奸你。
我说,滚蛋,你这个变态!!
她说,干什么?我还没说你是变态啦你就先说我,跟你比我差得远啦,还得再修行好几辈子,你看,都怪你,三井半夜的非得问这么变态的问题,我都死了。她两眼盯着屏幕,手十个手指头忙的不知道往哪放,自始至终都没工夫看我一眼。
屏幕上的头像跳的很带劲,LOVE说,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我上厕所了。
他说,哦~~
就这样我和LOVE聊的很投机,用李特的话说就是,最近崔玛丽和一个叫love的勾搭上了,天天泡网吧,也不叨念孙磊了。
我们俩来常常在一个阴雨的周六早上,趁着马路上人烟稀少,天还未亮,也叫夜未央,的时候偷偷的潜回宿舍,补一个小时的觉,然后她去画室画人体素描,我就到班里上自习,接着睡觉。
我俩回宿舍的时候田潇潇一般不在,她在男朋友那里,有时候我俩不去上网,夜半时分,皓月当空,田潇潇的男朋友站在我们宿舍的后窗,压着嗓子喊,潇潇,潇潇。田潇潇不耐烦的说,你到底干什么?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不说干什么,接着喊,潇潇,潇潇。我很佩服这哥们儿的胆量,后窗那里很荒芜,是个基本没人走的胡同,杂草丛生,我经常梦见一个穿黑色小西服,戴黑墨镜的女人,长发飘飘的飘在那里冲着我笑,笑的花开花落,日出日落。现在回想起来那梦我都觉得后背发凉,不敢回头,我有一次把这梦将给李特听,她吓得捂着耳朵哇哇叫,半夜睡觉不关灯。我说,特特啊,你想,在一个大家伙儿都熄灯睡觉的夜晚,你的台灯是不是格外的扎眼,目标格外的明显。她更害怕了,指着我说,崔玛丽你这个变态,变态!!其实我也害怕,非常的害怕,我倒不是害怕这个梦,我害怕有一天我发现我高一根本就没在外面租过房子,也没有李特这么个人,更没有田潇潇和她的男朋友,那条胡同也不存在。
我们这个学校并不是很大,人也只有四、五千的样子,但是每年高三的体检都能检查出十几二十几个的女生怀孕,这只能说明安全措施做的太不好了。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些消息散播了出来,暂且不说这人的对错良心怎么样,这个事实我们算是知道了,我妈妈也知道了,通过一种我不知道的途径,她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听说你们学校今年有二十多个女生怀孕。我说,啊!!我不知道啊,你听谁说的啊,比我消息还灵通。我妈妈说,反正就是知道了,你说现在的女孩子们也真是的,太不知道自爱了,上高三就怀孕以后还怎么嫁人啊,你可不能这样啊!我说,不会的,别害怕。
我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自由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只要这事不会损害别人的利益,就无所谓对错,对于我们局外人而言没有对错,我们无权评论。话是这样说,好像我是个多么公正的人,可实际上我也喜欢评论别人,只不过方式有些特殊,我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比如说怀孕这件事,体检期间有二十几个,没体检的时候有多少个谁也不知道。我并不觉得这些人哪里错了,这是别人的自由。
我跟love说了这件事,我说,我们学校体检,有二十几个女生怀孕。
他说,我知道这事,我女朋友也怀过,我陪她去的医院,她也在你们学校。
我说,啊!!你是本市的?那你在哪个学校?
他说,我不上学了,高二没毕业就不上了。
我说,那你现在做什么的?
他说,我开理发店的,瀚哲工作室。
我认识瀚哲工作室,是一家在小市算得上一级的工作室,很多女生都以去那里做头发为荣,回来后说,哎呀,瀚哲的某某真帅。手艺也好得不得了。在中心广场附近,我从来也不去那种地方,到了那就觉得自己忒乡村了。
我说,瀚哲是你开的?你了不起啊,赚翻了吧?
他说,和朋友合伙干的,我自己其实不会做头发。
我说,那你一定也很帅,他们都是说瀚哲全是帅哥,你说为什么现在做头发的全是男的呢?
他说,因为女的都做洗头师去了。
我觉得他这话是对女性的侮辱,也是对女性信心的失落。
我说,还是有好女人的,不是说所有的女人都去做娼妇了,贞节牌坊还是有地方立的。
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开玩笑的,这有很多的原因,从我们的角度来讲我们不愿意聘请女的,因为消费群体大多是女性,所以男理发师比较合适。
我说,这么说可以接受。
他说,你到是很维护同胞啊。
其实我并不是很维护自己的同胞,我不会因为大家都是女的就多点感情,就像我听见有外国人骂中国人就会很气愤,他这不是骂某一个人而是在骂我们这个种族,这是不能容忍的。
我说,瀚哲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他说,是,是我的名字。
我说,你真的假的,不会被我碰上瀚哲的大股东吧,这可是很多女生梦寐以求的事,我没上过学你可别骗我。
他说,不信啊,我真是,不过我长的不帅,脸上有刀疤,狰狞吓人。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学长呢。
我说,要真是的话就太可怕了,你女朋友叫什么啊,我以后得躲着她,以防她随时找块儿板砖把我解决了。
他说,不用害怕,她是很淑女的那种女生,不会干这种事,也不会知道你的。
他说,晚上一个女生在网吧很危险的。
我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再说了,就我这尊荣,我往着一站,流氓全靠边站,给我点烟都离的八丈远,然后点头哈腰说,大哥照顾,兄弟们不容易,求您以后出门带个墨镜吧。
他说,玛丽你真有意思,看看你行不行?
我说,看哪?臭流氓!
他曲腿坐在一把蓝色的椅子上,右手夹着一根烟,左手端着烟灰缸,一件浅蓝色的印着切格瓦拉的宽松T恤,衬的他的锁骨和脖子格外的好看,说实话,他长的不帅,眉骨那里有一条疤痕,还能看见缝针的痕迹,不过,他很有男人味儿。
我说,大哥!你长的很有味道啊。
他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让人安稳的因素,让我想停下静一静。
他这话让我很惊讶,安稳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从没有人说过我叫人安稳,我自己都一直也安稳不下来。
他说,玛丽,你怎么了。声音沙哑好听。
我愣愣的看着他,无言以对。
李特看我表情不对凑过来趴在屏幕上看,这谁啊,这么酷。
哎呀!我的妈呀!
我被李特吓一条,我说,你叫唤什么?吓我一跳。Love在那头端着烟灰缸笑的烟灰都掉了,掉在他曲着的光洁白净的膝盖上。
李特指着love说,你看,他额头上的疤痕跟瀚哲广告牌上那个半拉的侧脸像不像?
我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我关了视频,说,你真是瀚哲的人?
他说,什么话?我就是瀚哲的老板。
李特这下子乐坏了,拍着手说,崔玛丽啊崔玛丽你怎么这么幸运,竟遇上这号人。我也跟着沾沾光,太TM酷了这哥们儿。
我看看她就要流出来的口水说,你省省吧,他女朋友是咱学校的。
李特不屑的挥挥手,你得了吧。回去玩游戏了。
我纠结了半天跟love说,这消息太震撼了,我不能接受。我可是花季少女啊。
他又笑说,怎么了,我也是花季少男啊,咱俩正好。
我这时候想起来孙磊,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怎么能背着他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可我又觉得自己真幸运,竟然遇到瀚哲。
我说,你姓什么啊?
他说,宋瀚哲。
我说,崔玛丽。
周日的时候李特从画室跑到教室来,提着一大袋子的零食,她说,玛丽玛丽,有人给你送东西,你猜是谁?
我边扒拉袋子里的零食边问,谁啊?
她凑到我耳边说,宋瀚哲。
我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我的心情,我不喜欢随便收下别人的东西,这会使我们的关系变得暧昧不清,这样的女生让我不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喜欢就说喜欢,吊着别人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可能我想的太多了,宋瀚哲那样的人是不会喜欢我的,顶多就是耍我,像生活耍他那样,我顿时觉得自己像他口中的妓女,他成了嫖客,他在生活那里受的折磨到我这里来发泄。这东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李特麻利儿的揭开一盒薯片,满手的油彩也吃到了嘴里去了,她说,好命的女人啊。摇着头回画室了。
孙磊转过身看着我说,谁送的?
我看他并不是很生气,只不过是觉得有些丢脸,像男人带了绿帽子一样的丢脸。他很久没跟我好好说句话了。
我说,帅哥送的。
他也不生气,转过身不再搭理我。
下午的时候宋瀚哲竟然跑到我们班门口,问崔玛丽坐在哪里,我说,怎么到这来了,完了我活不成了,你女朋友一定物色水果刀呢正。
他戴着一个淡灰色的鸭舌帽,遮住了眉骨的疤痕,一米八的个子让我脖子酸痛,他笑,说,玛丽真有意思。
我觉得宋瀚哲像韩国人的名字,孟东泽也像,我不知道我的生命里还会出现多少好听的名字。陈静小跑到我座位旁,像憋了尿一样,说,玛丽,你真是了不起,搭上宋瀚哲了。
什么意思?
你别装了,我都看见了,昨天宋瀚哲来找你。
我们只是一般认识。
什么叫一般认识?
我们是网友。
网友??
对啊。
哎,你这可不对了啊,孙磊怎么办。
我觉得陈静脸上的笑假惺惺的,再多停留一秒就得掉渣了。我说,别瞎说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静神秘的笑笑走了,我没来由的脊骨发凉,雷劈一样的疼法儿,脚也麻了,动弹不得,一动跟针扎似地疼,钻心,孙磊连最起码的误会都没有。
我没想到宋瀚哲女朋友真来了,手里也真拿着水果刀,她说,崔玛丽给我出来。
她确实长得挺淑女,穿得也淑女,就是水果刀不大淑女,我拽拽李特的袖子说,这下麻烦了,你还告诉宋瀚哲地址,我要被你害死了,赶紧打电话。
李特也慌了,打给谁啊?
我说,先打110,再打宋瀚哲。
她说,这不仗义,得先打宋瀚哲,他女朋友要是进去了对不住他。
我急了,你快打吧姑奶奶,我快死了,你还仗义。
筷子站在门口问她说,你找玛丽干什么啊?她不在,等她来了我叫她去找你。
看看,关键时刻还是筷子,我真不该冷落了他,可这也是不得已啊,为了陈静不会拿着水果刀找上我,我只能冷落她,我倒是没冷落宋瀚哲,现在报应来了。幸亏没有人喜欢孙磊。
陈静也站了起来,手里拎着单肩背,不动声色的往包里装了一瓶矿泉水,往我附近凑。她这不是害我吗,往我这凑不是指明了我就死崔玛丽吗,不过即使她不这么做我也难逃法眼,因为大家都看看我,又看看门口的淑女。
李特说,麻烦让一下我出去。
淑女打量李特一下,放行,径直朝我走来,西瓜刀指着我说,你是崔玛丽!肯定句。
我往后退,手在背后划拉椅子,必要的时候我得当一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爸爸妈妈养育了我这么些年得浪费多少米啊,我说,不是,我不是崔玛丽。
筷子窜上来要抓淑女握刀的手,有话好好说。
她甩脱了筷子直接就往我这招呼,我险险躲过,已经退到了后黑板,抡起椅子要招架,陈静踩着桌子跳到我面前单肩背抡到了淑女的脑袋,我正想叫好,陈静咬着牙捂着大腿,淑女的手还握着刀柄。我想,这下子完了,要出人命了。啊!贴着我浑身的冷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淑女抱着头往外跑,撞了个满怀,孙磊推开淑女往我们这跑,扶着陈静说,快叫救护车啊,快啊!草!
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怕伤口更严重,陈静捂着腿,血从指缝里渗出来,她脸色苍白地说,没事,玛丽别害怕,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啊。我真佩服她,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可我又没有眼泪来表示我对这件事的抱歉,我说,陈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孙磊不耐烦的说,别说话了行不行,行不行!
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声不响的看着孙磊,孙磊回头看见他那眼神,一下子慌了,不知道怎样抹去脸上的焦躁。
这个小市很小,交通也很畅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救护车和警察都格外的慢,李特跑进来身后跟着宋瀚哲,李特说,别吵了别吵了,来了来了。
大家都走了,教室里叶消停了,宋瀚哲坐在我旁边,他说,玛丽,对不起,她从来不这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好了,别说了,这不怨你,我得上医院,陈静是替我的,我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