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后,山里的绿意增添了不少。很多瓜果也都冒了出来,可以充饥。
小胖子在山里等待的第三天,终于见到了除郑环以外的人。
而且也是个好人。
“果子颜色越鲜艳越是危险,像你拿的这个,可就千万不能吃。”
小的指着小胖子手里的紫色浆果,后者闻言连忙将果子扔了。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知道?”他露出崇拜的眼神。
方才他上树摘果子遇到了小青蛇,郑环在另一片林子里,他不敢大叫嚷。幸好这个同他一般大的小娃娃出现,告诉他这蛇没毒,不用害怕,更是亲手抓住蛇的七寸,把他救了下来。
此时听他讲这山里的种种,不禁生出佩服之感。
“呀!”
小娃娃讲的入神,听的也入神,正沉浸在小胖子羡慕的目光中,手里劲力一松,竟让那小青蛇逃了。
“啊!你被咬了!”小胖子惊呼。
“无妨无妨,这蛇没毒,我没……”他说着,昏了过去。
……
郑环一边叼着浆果啃食,一边收起匕首,正往这边赶来。
“怎么了?”她问道。
小胖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郑环将多摘的浆果塞给小胖子,低下身来看了看,说道:
“他中毒了。”
“啊?”
小胖子又是惊呼,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浆果,是紫色的。
……
按照小娃娃之前和小胖子的说法,他住在仙云山下的小院里,自己上山采药迷了路才走到这里来。
但想到毒蛇与浆果的故事,小胖子很难再相信他的话。
“还有些余毒,但性命无碍。”郑环将小娃娃的伤口处理好,准备送他回去。
“你相信他哇?”小胖子忍不住问道。
郑环点点头,附近没有村庄,他也不像落单的流民,住在神坛底下也说得过去。
况且,她不想再留一个孩子在她身边。
“过来帮忙。”
……
老人家担忧的朝门口看了看,那小的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迷路了吧。
转头看向沉睡中一脸痛苦的少年,他叹了口气。
……
快接近黄昏的时候,老人家等不下去了。
“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瞎跑,看把你找回来怎么揍你。”说着便要出门。
刚走出院子,便看到不远处三个小小的身影随着日色被越拉越长。
待人影走到近处看清了其中一人的模样,老人家松了口气。
“终于是回来了。”
屋里也同时传来声响。
“咳……”
他回屋看向竹床上的少年,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
……
邢修醒了,他好像睡了很久,醒的时候甚至感觉很饿。
很饿。
这是多久没有过的感觉了。
自从遇到师父,他再没有为果腹而苦恼。
因为练剑最需要体力,师父从来不让他挨饿。
对了,师父。
还有什么来着?
邢家,他姓邢。
他名邢修,是邢家子弟。
邢家人只认得剑。
那剑呢?
他艰难的睁开眼,他的剑在他身边。
还有一把呢?
……在她的腰间。
……
郑环认出竹床上的少年,是那个奇怪的侍卫。
那个少年好像也认出了她。
准确的说,是认出了她腰间的匕首,一把匕首一样的小剑,小剑一样的匕首。
“主……主人……”
少年艰难开口,而后又昏睡过去。
老者上前查看,并无异象,道:“太久没有进食,饿晕了。”
郑环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虽然她可以不用这么做。
小娃娃服了老人家调的药,睡意更浓。小胖子守着床边也抵挡不住困意来袭。
老人家为郑环取来了被褥铺靠,郑环道了声“有劳”。
小屋里的一切平淡又无常。
但郑环心里却是翻云覆雨。
老人家同样也是。
一切皆因竹床上少年的一声:
“主人。”
……
大周有一邢家,无族无氏,像凭空冒出一般,但几乎渗进每一个和大周宗室有关的家族之中。
因为邢家,是侍卫之家。
由邢家训练出的侍卫,武功决绝,难有敌手。
王氏贵胄皆以求得邢家子弟做自己的侍卫为荣,因邢家子弟从不轻易认主,一世只认一人为主,绝不背叛,至死方休。
而邢家子弟的标志就是佩剑。一剑配一人。
剑是剑,刀是剑,矛是剑,斧是剑。
一切皆是剑。
而每把有主的剑上,定会有邢家独一无二的标识——被剑贯穿的一邢字;若尚未成为有主侍卫,标识则是单独一邢字。
老人家在神坛下数载,见过了多少次达官显贵,听闻了多少骇人异事,自然知晓邢家标识。
起初救下这少年,也是钦佩邢家子弟行事作风。
且这少年重伤至此,定是其主遭遇了大变故,生死未卜。
可如今,初醒的少年认出了这把剑,并叫眼前女子……主人。
且看这女子行为谈吐的确不像寻常人家,虽是饱经风尘,但依旧看出所穿衣料上锈着暗纹花鸟,绝不是寻常之物。
只是那邢家子弟与女子究竟发生了何事,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
郑环不知道邢家子弟,也不知道剑不剑的事。
她只知道这匕首对那侍卫来说很重要,也知道因为少年的一句话,老人家对她的态度很谨慎。
所以她不得不更谨慎。
一些事情慢慢在她脑海里成形。
不能有任何差错。
要冷静,她警告自己。
……
清晨推开窗,早春的清新感一拥而入。
小娃娃半睡半醒的用了些粥,又昏昏睡去,小胖子嗜睡,但闻着饭香便醒了。
揉了揉眼睛,他看到郑环正对着床上的少年发呆。
少年也醒了,也在发呆。
老人家端粥进来,小胖子屁颠颠起床凑过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人家没有退出去,而是默默注意着竹床边的动静。
……
郑环没在发呆,只是看着发呆的少年。
他皱着眉头,但好像不习惯这个表情一般,做的很不自然,很丑。
“我……是谁……我是,邢修……”
他注意到郑环。
“……你…是谁?……我见过你……还有这把剑……”
他捂着头,很是痛苦。
“你……是……主人?”
他头痛欲裂,带着疑惑。
“是这把剑,是主人,我认得你。”
他慢慢放松下来,面容里满是疲惫,带着少年郎本该有的稚气,看向郑环。
“主人,我好……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