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厚骑着自行车本可很快赶上前去问个道理,却见香姑和那男人站住了,于是德厚也就下车站定,他借助路边的一棵大树将自己挡住,他要看看这对家伙要干什么。看不清这男人的脸孔,只隐隐看见两人推来拉去的,德厚怒火中烧,他将自行车重新骑上,决定去教训一下这对狗男女。可等德厚骑上自行车没走几步,却看见香姑从男人手中接过了包袱,两人各行其道。德厚带着狐疑仔细看那男人的背影和装扮,又看他朝田家咀方村走去,这才肯定那男人是海青,由此断定,两人一定背着他有了约定,香姑选择这时回娘家,不走大路走小路,原来是要与海青幽会。
德厚骑了自行车,疯一般地回头直奔大队部。
三、香姑毅然离婚过起了独身女人的生活
香姑在娘家过了一天,也不见德厚来,又过了两天,还是未见德厚,香姑想,你没送我娘母子,就不能骑自行车来接接我们?娘家人也奇怪,这女儿带孩子回娘家,姑爷连面也不见,就忙得那样?又过了两天,眼看国庆已过,香姑玩不下去了,坚持要回去,娘留不住女儿,就要二女儿香莲送香姑回婆家,香莲成绩不好,初中未毕业,自己就下学了。娘顺便将炒米、粉子等食物装了大半袋子。
两姐妹一路走回罗扬大队,相互换着抱孩子,倒也不觉得怎么累,回到婆家,婆婆迎上来说:“香莲,稀客。”又问:“德厚怎么未一起回来?”
香姑一愣说:“他在忙什么?几天都不见他的影。”婆婆瞧瞧香姑的脸说:“他这两天都值夜班,说是有好几个病人夜晚输液。但说好昨晚去接你回来,你这孩子,怎么玩了这么多天?”
香姑说:“娘留我,就多玩了两天。”
婆婆抱了抱小孙女,就把孩子交给香莲,忙着去做饭。香姑麻利地收拾屋子。一会儿晚饭就准备好了,左等右盼不见德厚回来,香姑和香莲与婆婆吃了晚饭。
香莲睡德厚的妹妹德玲的房,德玲在五里镇中学读高中,住校。
香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夜已近十点,德厚还未回来,难道说他去娘家了?不对,婆婆说他昨天说去的,昨天没去,今天也不一定去。难道说今晚又有病人?又要值班,什么人生什么大病不到五里镇住院还住到一个小小的医务室了?会不会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测?
香姑九点上床,睁眼躺到深夜十二点,心神愈发不宁起来。她翻身坐起,决定去找德厚,叫醒香莲,拿着手电,两姐妹悄悄溜出了门,直奔大队部医务室。
午夜的医务室里还有灯光,香姑对香莲说:“你姐夫还在忙呢。”
走到门前敲了几下,屋子里竟传出一个女孩子的问话声:“谁呀?”
香姑一惊,把门摇得更响,大叫:“开门,开门!”
“来了,来了!”女孩子应声打开门来,边穿白大褂边问:“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香姑看医务室哪来的病人?未必这女子与德厚……但女孩子穿戴齐整,房门敞开着,看得见床上的被子还未掀开。香姑只得如实相告:“我找德厚。”
女孩子说:“田医生回家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香姑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住这里?”
看香姑不象生病的样子,女孩子笑起来:“我叫小英,是前几天刚来的,因家住的远,晚上就在这里休息。请问您是……”
香姑也笑道:“噢,我是德厚的爱人,德厚他不值夜班吗?”
小英说:“不值班,这几天没什么病人。”小英又说:“田医生昨天说要去您娘家接您,您们没见上面吗?”
香姑说:“没有”又问:“他这几天一般什么时候回家?”
“下午没什么病人,四点多钟吧。”
“也许姐夫今天下午到我家去了,兴许走岔了。”
“谢谢!”香姑对小英道声谢后拉着妹妹的手走出医务室,冷风吹在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没有到我们家去。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找到。”香姑咬牙切齿地说。
拉着摸头不知脑的香莲往信用社奔去,香姑一定要看看德厚到底在哪里?
信用社漆黑一团,铁门把守,香姑站在铁门前想了想,绕到信用社后面的窗户下,屏息静听,里面传来嬉笑和说话声,香莲摸黑走过来,不小心绊了一块砖头,里面的声音嘎然而止,香姑示意香莲别动。
一切归于沉寂。
香姑香莲仍守在窗户下。
“别怕,是一只野猫。”香姑听见德厚的声音。
“真的吗?别是一只偷猩的野猫吧。”女人的娇咻后是一阵窃窃的浪笑。
“来吧,宝贝,我们继续。”
屋子里一会儿就传来女人压抑而含糊的呻吟。
香姑的血直冲脑门,她回到大门前,狠劲地敲起门来,屋子里毫无动静,香姑捡起地上的砖头,向门砸去,轰轰的声音在静夜里异常响亮,房子里的灯亮了,一个女子不耐烦的声音:“哪个呀,夜半三更的,有什么事呀?”
香莲被香姑拉到一边一阵耳语后,忙说:“杏花姐,是我。”
女子问:“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香姑推一推香莲。香莲说:“我是萍萍的表姐,萍萍有急事,她要我来找你帮忙。”萍萍是香姑在红旗面馆见到的那两女孩子中的一位姑娘,在面馆香姑听见那胖女孩称那瘦女孩叫萍萍。
门轩响了,门开了一条缝,杏花还在审视香莲:“有什么急事,你说吧。”
香姑突然从旁闪出来挤了进去,吓了杏花一跳。她拉住香姑:“你干吗?”
香姑说:“查户口的。”
杏花看来者不善,退后一步拦住香姑:“我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查我的户口。”
香姑说:“少和你废话!”一把推开杏花,径直奔进里屋。杏花紧跟着跑进来。
床上空着。
杏花又大叫:“干什么你?半夜跑到我这干吗?讲狠呐!”
香姑进房就闻见了烟味,香姑相信德厚就在这间屋子里,可床上是空的,地上未见鞋子,香姑走到床前,一把掀开被窝,男人的衬衣裤子鞋子全藏在里面,香姑抖出衣裤,逼近杏花:“偷人的贱货!”一只手发疯地抓住杏花的头发:“老子今天就是来讲狠的。”一只手握紧拳头打在杏花的眼睛上:“打死你这只狐狸精!打死你这个****养的!打死你这只贱母狗!”
杏花至此明白进来的这女人是德厚的婆娘,她反倒镇静下来,用力拉开香姑的手:“你看不牢自己的男人到这里来撒什么泼!”
“啪!”杏花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这是香莲打的。香莲比香姑个子高,下手重,一拳打得杏花禁了口。香莲拿着手电筒满屋子照,手电的光线落在墙角一个大木箱上。木箱旁放着一床棉絮和几件衣物。
香姑放开杏花,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拳头重重地打在木箱上。
杏花见状大叫:“你想怎么样?!”
香姑咬牙道:“老子让你也蹲进去!”说着猛地拉开箱盖,那德厚灰头鼠脸地猫在箱子里。香姑将他的耳朵拎住往上提,德厚呲牙咧嘴只得站起来,香莲晃着手电,雪白的光线照在德厚的脸上,不禁大吃一惊。摇晃的电光照着的竟是一丝不挂的男人裸体,香莲“啊”地惊叫一声丢下电筒冲出房,德厚慌忙又蹲了下去。
香姑的双眼喷火,恨恨地看了看德厚的丑态,从地上拾起手电,返身从床上拿了德厚的衣裤鞋袜,冲着呆愣愣的杏花又是一记耳光,便飞快地跑出门拉了香莲冲出信用社的大门。
香姑和香莲到家的时候,听见女儿几近吵哑的哭声,婆婆正披着衣坐在香姑的床上哄着孩子,见香姑回来,埋怨道:“香姑,这黑灯瞎火的,你不照护娃儿,到外面搞么事去了?”
香姑将衣裤鞋袜一把丢在婆婆跟前,哭叫道:“我去找你的宝贝儿子了!”
上前接过女儿。
婆婆大惊:“德儿呢?我的德儿呢?怎么只有衣物,不见人影?”
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呼号着:“这砍头的怎么这么糊涂啊!遭孽啊!”
呆呆地坐着抹了抹眼泪,对香姑说:“你也不能把她的衣服拿回来呀,你拿回来他穿什么?以后他怎么见人?家丑不可外扬,你知道他在信用社,就应该等他回来再说,你这么一闹,人家全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顿顿又说:“把衣裤给他送回去,要他回来!”
香莲说:“要送你去送!你还怪姐姐!养这么个儿子,还护着!”
婆婆看看香莲:“你这孩子咋这样说话呢?你还是个丫头,掺和着大人的事干嘛?”
香莲说:“我才懒得管你家那些破事,我是怕姐姐一个人半夜出门害怕才给她做伴,哪知你儿子是一个流氓!真他妈没教养!”
婆婆说:“小姑娘嘴里放干净些。”
香莲对香姑说:“姐,这日子怎么过呀,这儿子不要脸,这老太太不讲理!”
香姑对婆婆说:“香莲说的有什么不对?你儿子就是被你惯坏了。”
婆婆说:“自己的男人自己疼,你一去这许多天不回来,这下倒好,我管你们吃管你们带孩子,你们倒合计来数落我的不是了。”
香莲说:“你欺负人,你血口喷人,谁合计数落你的不是了?”
这边厢争吵着,德厚闯了进来,穿一条女式秋裤,披一件女人春装,赤脚冲进房,浑身冻得直打哆嗦。香莲见了他,气恨地“哼”了一声,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婆婆忙去打来热水,将他扯坐在椅子上:“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不好好地过日子,在外面沾花惹草,你爹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娘,你去睡吧,去睡吧,什么话我也不想听,也不想说。”
婆婆跺跺脚:“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几句。你是鬼迷心窍了,啊,好好地正道不走,你是哪硬去走河坡?”
德厚说:“娘,你去睡吧去睡吧,你不懂,以后再跟你说。”
婆婆走回自己的房,边走边叹气:“好好!我老了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不好好过日子,这是要败家哟。”话语里分明带了哭腔。
德厚洗完脚进房,香姑抱着孩子坐在床上伤心的哭着。德厚洗完脚冲香姑道:“深更半夜的,哭丧啊你!”
香姑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哪一点对不住你,你这样作贱我!”
德厚不吱声。
香姑又道:“你作贱我也是作贱你自己!”
德厚突然吼道:“你他妈什么东西自己知道!”
香姑愕然地看着德厚:“我怎么啦,你给我说清楚!”
德厚:“你他妈和初恋情人亲亲热热回娘家,别以为爷们不知道。”
香姑一愣:“你不要猪八戒的耙子倒打一耙,自己做了丑事,还拉一个陪斩的”
德厚:“别把爷们当傻瓜,以为爷们什么都不知道。老子亲眼见到的,没瞎眼。”
香姑:“你看到什么?看到我赤身裸体躲在别人的箱子里?”
德厚:“住嘴!你个贱婆娘说什么回娘家,说好要我送你,老子等你半天,你不辞而别,颠爷们不是?敢情早就与那小子有约在先。”
香姑:“那根本就是碰巧!”
“巧!巧!巧巧的姆妈生巧巧,巧到一起了!那我就是冤枉你了,那你回娘家说过两天,怎么过了六七天,你他妈只怕那魂儿被那小子勾去了,你再贱也不至于送上门去!”
香姑放下孩子,跳下床指着德厚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今儿倒是给我说个明白,我…我…我…我怎么贱了,你以看病听诊为名义,尽摸人家黄花闺女的****,你半夜三更与那个****通奸,你有什么资格说老娘贱!老娘明天到大队部告诉所有的人,让大家凭凭理,是你贱还是我贱?!”
“啪!”德厚呼地一巴掌重重打来,香姑口角的血一下子流了出来,这一掌打得香姑眼冒金星,香姑抓住德厚的一只手,德厚的另一只拳头又打过来,这一拳比刚才重得多,香姑的口里一阵腥味,一颗白生生的门牙和着血吐了出来。
孩子大哭。
香姑一头撞向德厚:“你个狗娘养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你拼了。”香莲、婆婆相继冲进房,把扭在一起的香姑和德厚使劲拉开,香莲说:“跟这种人呕气不值得”。这一场风波闹到凌晨鸡叫才算结束。
孩子满周岁后,香姑毅然决然地离了婚。孩子判给德厚,香姑拿走了自己的嫁妆。公公后来知道事情的原委,把德厚狠狠地骂了一顿,央求香姑留下来,香姑却没有改变离婚的决定。公公把她安排在大队养猪场喂猪,那里离村子和大队部都有三四里的路程。
至此,香姑过起了独身女人的生活。
四、夜的旷野里一切声音掩没在风雨中
香姑的婚事再次成了父母挂心的事。
说媒的人依然热心。但香姑这次是拿定主意得自己看上才肯去定终身,前两次自己的婚姻都由他人作主,一桩未成,一桩更槽。这一次万不可轻易允诺,得把对方的品行了解清楚再谈婚论嫁。香姑觉得当初自己对德厚的第一感觉太对了,第一次见面德厚将红纱巾披在自己肩上尔后扶住自己的腰姿,当时的感觉就不好,就是那种令人生厌的轻佻的感觉,只是自己后来经不住德厚的甜言蜜语,被他的殷勤所迷惑,未能坚持那直觉的正确性,糊糊涂涂地答应了这门婚事,害了自己,也害了女儿。
养猪场是罗扬大队的副业。1983年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早已开始,大队的副业逐渐扩大,由过去养十来头猪一下子增加到三十来头,养猪场由过去的二人增加到四人。除了多年来一直在猪场喂猪的王老爹和顾婶外,大队新派来了一名负责人朱良干,加香姑,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