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报纸上,简舜一频频露面,一时成为新闻亮点。
三十一
服装节一结束,电信公司的重组及移动的分离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职工大会,科室小会一个接一个,服装节的余波似乎还未有完全退去,见面后有人还在回味模特的精彩表演。总体来看,人们对这一次的改革心理的承受能力大了许多,对于自己的定位也有了底细,何去何从,每个人心下是明白的。
但只几天功夫,新的格局就定了下来。
洪石俊做了移动公司的老总,柯炳玉决定随洪石俊前往移动。这多少也还是出乎苏艾卿的意料之外,尽管苏艾卿知道洪石俊早从省里办完培训班回来就开始活动了,尽管苏艾卿第六感觉知道洪石俊有可能去移动。
简舜一却觉得没什么奇怪。
在简舜一的办公室,简舜一对苏艾卿说:“洪石俊从省里开会回来,他不可能不听到一点风声,可是他矢口否认。省公司的冯处跟洪石俊关系也不错,既然他能把移动从电信剥离的消息早告诉罗镇,他就不可能不向洪石俊透透风。”
苏艾卿看看简舜一听他继续说:“可这洪石俊硬是闭口不谈电信改革的事,这就应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说,他肚子里的蛔虫我能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他可能就象个活化分子一样到处碰撞了。”
苏艾卿想起在市政府大院看见洪石俊两口子的样子不禁笑起来:“简总就那么肯定自己的火眼金睛么?”
简舜一却岔开话题:“苏总,你呢?那次要是你去省里开会也许这次到移动的可能是你了。”
苏艾卿一楞,继而嘿嘿一笑:“哈!也许。你是说我也会不声不响地象个活化分子一样到处碰撞么?”
简舜一笑了:“我可没这么说。好啦,言归正传,我问你,你是跟着洪石俊去吃香喝辣,还是随老兄我固守城堡?”
苏艾卿闻言正色道:“自然是随洪石俊吃香喝辣了。”简舜一歪着头又问苏艾卿:“此话当真?”
苏艾卿:“军无戏言!”
简舜一:“愿立军令状?”
苏艾卿:“笔墨侍候!”
简舜一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纸笔。
苏艾卿拿起笔,摊开纸,坐在椅子上,简舜一愣愣地看着苏艾卿。
苏艾卿扑哧一声笑了:“怎么简总当真要赶我走么?”
简舜一弹出一根烟,猛吸一口,然后微笑地看着苏艾卿道:“看,你这人就这么不讲理,分明是你说要随洪石俊吃香喝辣,怎么倒怪到我的头上了?”
“你下诱饵,引我上钩。”
“那你为什么上当?”
“你固守城堡,毫无退路;人家吃香喝辣,现成享受,傻瓜也会选择后者。”
“你只知道我说固守城堡,可没想到守城建城也可使城堡固若金汤之理。”
苏艾卿又是嘿嘿一笑:“得了罢,简总,别和我绕弯子了,把你的宏图伟业先给我描画描画。你要我拿出的汴津市农村信息化工程计划,我已起草完毕,下一步怎么办,请简总审定。”说罢,将手中厚厚的一本工程计划递给了简舜一。
简舜一一边看一边露出欣喜的神情:“不错!就是这个思路。对!就这么办。”简舜一走到苏艾卿面前:“辛苦了!你的计划起草得很详细,我预计农话的开通将使我们新增用户十万多户,农村电话的普及率也会大幅度提高,这不仅增创了汴律市电信的业务收入,而且将使电信在失去移动后走出一条具有汴津特色的电信发展之路。”
“不仅如此,我们还可在寻呼上做文章,增大信息量,降低收费。”
“对!”简舜一接上去说:“要把汴津市电信做大做强,正如你上次所言,我们还得在移动抢占一块份额!”简舜一拿着纸杯给苏艾卿倒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一杯。苏艾卿接过茶杯:“我们可以打擦边球。”
“打擦边球!问题就在这里。”简舜一接过茶杯:“既然移动分离出去了,我们只经营有线固定电话,但是能不能踩着红线走呢?目前电信改革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循,我们须摸着石头过河,自己作出诀择,对于汴津电信来说,我的构想是农话、无绳电话和网络,三套车齐头并进!”
苏艾卿凝神望着简舜一冷峻的双目,不由得微微点头,她知道简舜一对于电信在移动剥离后的发展方向已有了十分清晰的轮廓。
“你迅速给市委市政府打报告,让柯炳玉今天就给我把报告打印出来。”
“简总。”苏艾卿道:“柯炳玉已到移动公司去了。”
简舜一一愣神,无言地笑了,他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长叹一口气道:“习惯了。这样吧,暂时委屈你亲自督办一下,办公室主任人选可采取内部招聘方式,你可先和吴颖秋拿一个方案,挑几个人选。”
“好的。”苏艾卿答应一声,转身向办公室门口走去。还未跨出门,又被简舜一叫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苏艾卿问。
“没有。”简舜一看着苏艾卿摇了摇头。苏艾卿笑了,她刚转身,简舜一又叫道:“苏总。”苏艾卿再次看着简舜一,简舜一从大转椅上站起来,递给苏艾卿一个精致的小礼品袋:“拿去吧,这是我在武汉给你买的。”
苏艾卿看了看显得有些慌张的简舜一,忙接过那小礼品袋,也慌慌地道了声:“谢谢!”
回到办公室,打开一看,却是一支翡翠发卡,与上次在美菱茶坊摔坏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三十二
苏艾卿知道暑假带润润去海南度假的事是泡汤了。打电话把电信目前的情况告诉柳昆,柳昆不无遗憾地说,那只有等到润润放寒假了。
苏艾卿说:“到时再说吧。”
柳昆寄了钱来,这是苏艾卿第一次收到汇款,但不是五千元,是两千元,苏艾卿打电话去问,柳昆说,原打算寄五千的,但临时手头又有些紧了,只好先寄两千来,柳昆还说,既然你和润润暑假不来,也算是省了路费,两千元你先用着。苏艾卿早打好了主意,等柳昆的钱一到,还是要给润润存上以备今后的学业之需,现在看着这两千元钱,苏艾卿有些哭笑不得。
苏艾卿有近一个月没再上网,她怕失望。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了和老舸相处的方式,每天晚上,苏艾卿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再动手上的那个鼠标,她将丢了好久的课本重新捡了起来,对于目前电信业的发展来说,知识的更新是十分重要的。
但是今晚,苏艾卿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个翡翠发卡,心思怎么也没法放在书本上。简舜一的影子总在眼前晃着。把发卡卡在头发上,全然不是以前的感觉,就感到那头沉沉的,于是又将发卡拿了下来,拿下来那简舜一还在眼前,于是又去找那个漂亮的礼品盒,竟将那发卡装了进去,再将那盒子藏在抽屉里,可简舜一仍然不走。
没有办法,苏艾卿坐到了电脑前。
将鼠标握在手上,首先看那人会不会出现。
老舸在线!
老舸他又出现了。简一露面,老舸就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好久都见不到你。”
苏艾卿回言:“是你先消失的,怎么又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老舸不再答话。
苏艾卿又说:“干吗不言语?”
老舸说:“我在想,你的语气象我的一位朋友。”
苏艾卿说:“得了,别张冠李戴了,又把我想成什么阿猫阿狗的了,好寻开心。”
老舸说:“是真的。你们说话的口气好像。这段时间我特忙,对不起,你又不告诉我你的信箱,也不给我电话,我有什么事,如何通知你?”
苏艾卿说:“你干吗?出差吗?”
“不!”老舸否认:“是生病,我病了半个多月了。”
“什么病?住院了吗?”
“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来看我。”
“你告诉我了,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谢谢你,我已经好了。”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情感摇摆综合症。”
“好哇,你骗我,以后咱们别来往了。”
“可别,真的,这病不住院,可比住院难受,我出门散了几天心,不知你的地址,只好一走了之。”
“那你把你的邮箱告诉我,你可在邮箱内留言哪。”
老舸犹豫了一会儿,给了苏艾卿一个地址。
老舸说:“这是专给你的邮箱。你的Email呢?”
苏艾卿也给了老舸一个邮箱,也说:“这也是专给你的Email。”
老舸说:“你上次说的话我考虑了很久。”
苏艾卿努力回忆最后一次与老舸的对话:“我说什么来着?”
“简,你要我斩断一切,抛弃一切。”
“你怎么想?”
“我不象你们做医生护士的,能一眼看出人的病症,对症下药,刮骨疗伤,手到病除,我不行,我是蔡恒公,我讳疾忌医,现在我已是病入膏肓,我下不了医治的决心。”
“所以除了扁鹊,我只能退避三舍了,谁都帮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爱在很多时候其实只是一种痛苦。”
“爱在很多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不,如果爱是一种负担,就得想办法卸掉。”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去卸下一副爱的负担可不是一件轻易而举的事啊!”
“可是要知道爱在时,所有的牺牲都是伟大的,爱不在了,再多的牺牲都只是悲哀的砝码。”
“有时我恨不得一个人驾一叶小舟浪迹天涯,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必去顾虑。”
“这是不切实际的,也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幻想与现实的差距,才使我痛苦。我曾经试图去安抚她那颗失落的心,试图去挽回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默契,但是我发现,我们之间已经隔着了障碍,这个障碍不搬走,我们没法贴近。”
“这证明你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我没法不考虑。”
“那么你会去搬走这个隔在你们之间的障碍吗?”
“谈何容易。现在看来,是很难。”
“为什么?”
“人除了在家庭里扮演角色,更重要的还是在社会上扮演角色,公众面前的角色有时更难扮演。”
苏艾卿看着“公众面前”四个字陷入沉思,半晌,苏艾卿在屏幕下敲出一行字:“老舸,你真的是一介书生吗?现在我很想见见你。”
“我也一样,不相信你是一名护士。”
“那我告诉你,我不仅是一名护士,我还是一名管护士的护士。”
“那就是护士长啰。护士长同志,那你安排一下,我们见见面吧,我也很想看看真实的你是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
“给你一根针,你就当了棒槌。”
“行不行,你倒是有个话。”
“不见不散!”
“什么时间?在哪里见?”
“下礼拜六,聊天室!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