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嘴唇，古少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光影流转间，他的五官越发显得深邃，睫毛盖住了眸子，晦暗莫名。千千看不清他的神色，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坐在对边两只纤细的手不住地绞着裙角。
她微微侧头望见了窗外的电线杆上，几行小鸟就像是五线谱上的音符，你追我赶显得热闹异常，三三两两地头靠着头，脖颈相互交错，亲密异常。
小时候她只是觉得好玩，又觉得靠在一起的一定是一家人或者是情侣，可是长大了才知道，大多数靠在一起的是朋友或者亲人，而情侣或许就是你在电线头，而我在电线尾的那两只。遥遥相望，相思胜过相见。
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她很喜欢胡思乱想，反反复复地想着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想着她和他的将来，想着他们有如童话般的结局，想到连梦里都是他们的点点滴滴和他刀斧神工般的五官。
现在他就在对面，她也坐在他面前，可是却不时有种惶恐地感觉，想要逃跑，坐立不宁。
“我们到底怎么了？”他抬眸，眼神清亮，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沉冷，“你到底不满意我什么？”
千千瞪大眼睛，挺直了肩膀，触到他无比认真的眼神，随后又低垂着视线，他到底还是不明白。
她没有对他不满意，而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爱不安。
风吹过，窗外的小鸟呼啦啦地全部飞起，扇动着翅膀，震得电线上下摇摆。几片羽毛晃晃幽幽地落地。
千千站了起来，沉默着低着头就往外走。
古少麒猛地扣住她的手：“被我说中了就想逃了吗？”
千千不语，任他拉着手不动，默然而立。
阔别了许久古少麒才握到了她的手，暖蠕蠕的手掌心，一层薄薄的汗，软软绵绵的触感就像一只八爪鱼的吸盘一样触到心底里最柔软的一块。
他的神思恍惚起来，想起了那些个枫叶林的吻，香浓温软，就像是在品尝上好的酥饼。
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到，回神问：“什么？”
她垂下了密密的睫毛，“我想去看一下云叔叔。”
声音是那么地柔和，他许久没有听到过，条件反射般就松开了她的手，“哦。”
她往前走，他在后面跟随，不敢离她太近，尽管她刚刚允许他牵她的手。一丝笑意一闪而过，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向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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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到客厅，他们就被眼前的混乱吃上一惊。
“叫救护车啊，愣着干嘛！”凌子瑜冲着他们吼道，双膝屈地，抱着云叔叔消瘦的身子，额头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
云雅钧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翻滚，嘴巴不住地呻吟，剧痛让他的五官都扭曲了。
紧紧地揽着他，凌子瑜轻声在他耳边安慰：“没事的，放轻松，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古大伯皱着眉头，走上前：“别抱太紧，他呼吸不了了。”
凌子瑜回头怒喝：“都是你，一定是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在这饭菜里放了什么！我告诉你们，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他的指尖一一地指过一干人，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古绍擎和古大伯。
古伯母气的双颊鼓起，呼吸急促。古伯父倒是皱着眉，紧张地看着地上的云雅钧，似乎丝毫不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古绍擎缓缓开了口，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确实在里面下了毒。”
凌子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又笑了笑，眼睛斜斜地看向他：“我就是要分开了你们，省得你们不干不净地败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拄着微微发抖的拐杖，他缓缓走下了台阶：“我老爷子一天没几天的性命换上祖宗百年事业的好名声，值了！”
最后的两个字仿佛响彻云霄，回荡在这个空空荡荡的大厅，余音缭绕，残酷异常。
凌子瑜全身都在颤抖，一双骇人的眼睛直直地射向他，不是在看着自己的亲人，而是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古伯父连连倒退了几步，最后骇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有倒地的云雅钧。
一双老目紧紧闭上，脸颊旁的神经似乎也在抽搐不已。
千千捂着嘴巴，哽咽着嗓音不住地唤着：“云叔叔云叔叔……”
就好像痛得就在自己的身上。
古少麒双手环着千千，将她哭泣的脸紧紧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双目沉痛。
“我要……”凌子瑜忽然起身，猛地拿起手边的红酒瓶，高高地举起，像一阵疾风一样冲到了老太爷的面前。
千千惊叫：“不要！”
“住手！”古伯父疾呼。
其余的人屏着呼吸睁圆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太爷也不闪躲，抬起眼睛似笑非笑，仿佛在讥笑他不敢下手。
他抖着手，在半空中就是久久地没落下，看着那皱纹纵横的脸，忽然泪流满面，低声喃喃，“我是真的很爱他呀，我们妨碍着你们了吗？你们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才甘心是不是？我的云子，云子……”
转过身，红酒瓶从他的手里滑落，缓缓坠地，碎成了一片片，红红的液体流出，仿佛是一大摊巨大的血，灯光下鲜艳异常。
他缓缓地在云雅钧身边跪下，看着自己的爱人脸色青白，眼孔深陷，似乎就是一个濒临了死亡的神色。
古伯父在古伯母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伸出瘦削的手，伸到离他马尾一厘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指尖微颤，终究又缓缓地落下了，垂在两边。
凌子瑜极其缓慢地趴了下来，额头紧紧地靠在捂着肚子的男人胸前，轻声柔和地说：“云子，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约好了谁也不要放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路上行进。”
悲伤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成河，就像是决堤的洪水。
就在这是沙哑的声音就从旁边响起：“……”
愣了半天，他才醒悟过来。一双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急声问：“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