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凌子瑜就像变回了一个小孩子,儿童时代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得到父亲赞赏和期许的目光,大约还是五六年级的时候吧,他喜欢上了一个打游戏,整天整夜地在游戏机室里泡,甚至睡在了游戏厅里,有一次,有同学跟他介绍了一款最新的游戏,他一看就是很喜欢的那种,动作华丽剧烈的类型,他沉迷于里面刺激的闯关和各种新奇的武器,杀得双眼赤红,两只手飞快地在动,口里不住地喊杀杀打打的。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回家,吃喝拉撒全在游戏厅里,一心想着怎样才能闯到第9关,怎样拿更多的武器去像同学炫耀,打到后来头脑完全混沌了,两只眼睛的眸子里面只有那些繁复的动作,后来父亲母亲就气急败坏地找到了这里,一见到他,母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整个游戏厅都可以听到母亲的声音,游戏厅平时凶悍的老板也赶了过来,在母亲强悍的气势下平时恶霸的形象一下子收敛了,弯腰赔罪,并且恭请自己回去,还要下次严禁自己过来。
当时还是很叛逆,见到母亲这样,周围的人都一脸不屑同情地看着自己,好像就是在说:“看吧,那个孬种,在母亲面前,都不敢吱一声,还说自己有多能打。”
坐在对面的一向把自己视为强劲对手的壮汉在微笑,嘴角微微上挑,怎么看都有一种讥讽的意味。
他这时候就好像一个被踩着了尾巴的刺猬,一下子蹦跳了起来,大声冲着他们吼道:“老子的事不用你们管!”
母亲当时就气得脸红了起来,一巴掌就要扇了下来,这时候,父亲出现了,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就像任何一个慈祥地父亲一样,看到不听话的儿子微微地蹙眉。
他不喜欢看到他这样,就好像对他有多么的不满。
他猛地站起来,怒吼:“装什么好人,你不是懒得管我吗,现在装什么好父亲?”
离得很近,他看到他的眼孔剧烈地收缩,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怒气,他张口想说些什么。
可是,也许是刚刚太过于快,也许是不常运动,也许还没吃饱饭低血糖,他只感到自己的脑袋里面仿佛有好多颗星星在转,眼前的东西仿佛都会旋转,最后一样,他看到了父亲焦急的眼神。
后来,他还是没有被骂,只是他似乎常常回家了,也常常跟他吃饭,他忙得却几乎是连吃饭也要边吃边打电话。
那时候,他的记忆里最多的就是捧着手机在跟里面的人确认行程。夕阳的剪影将他拉得很长,而他显得是这样的高大伟岸。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是谁,佝偻的身子,脸上漾着不健康的苍白,还有手背上惊人的老人斑,他在长大,他在随意挥洒青春,他在积极地与命运抗争,他在努力地为自己争取爱人的权利,甚至努力地和他闹,无视他,责怪他,怨恨他。
而他却是常常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就当他是在小孩子闹家家酒,闹够了自然会回头,就像是自己之前叛逆的时候那样,过了一段时间自己还不是好好地听话回学校念书了?
可是现在又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忽然古伯父转过头来看向云雅钧:“你好,现在胃好点了吗?”
“你胃不舒服?”看住他,凌子瑜紧张了。
拨开他伸过去的手,他礼貌地微笑:“承蒙您的关心好多了。”
古伯父笑了一笑:“不用那么文绉绉的,随意一点就好。”
“是,还是要谢谢您的关心。”云雅钧也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个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可是他又不说话了,端了杯茶,默默地喝。旁边默不作声的夫人也小心地体他挟菜,并低声叮嘱些什么。
一时间整个大厅,只剩下咀嚼声,还有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动声。
-------------------------------------------------
两位老人走了进来,平静如许,透过阳台,他们看着下面落地窗里面的一家人。
胖老人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像刚刚那样?还是放任自流?”
瘦老人轻轻地摩挲了一会下巴,笑道:“当然要介入啊,我现在已经介入了。”
胖老人吃惊地看着他。
他神秘一笑,将目光投向遥远的苍穹,白云朵朵,纯净透明。
-------------------------------------------------
还是小偏厅,还是那张桌子,坐在千千对面的人却换成了古少麒。
他抿着嘴,一言不发,眼睛阴暗莫测。
千千也看着她,刚刚哭过,尚余些许的眼泪在颊畔。
“你……”
“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互看了一眼,互相都看不到眼里的意思。
千千缓缓开了口:“你安排的?”
“不是,我也是刚刚知道。”看住她,他眼光坚定,“应该说我们都是被安排的。”
老爷子应该早就在筹划这件事了,他就想刚刚怎么会破天荒地放了自己一个大假,原来如此,之前打他的那个桥段恐怕也是为了勾起颜妍的心疼,最重要的就是平复颜老爷子的怒气吧。他还傻乎乎地掉进了陷阱,迫不及待地表态。
一想到这,他的背部开始隐隐作痛,老太爷就算是演戏,也要动真格的,他打得痛快,颜老爷子看得痛快,他却是痛得厉害。
缓缓吐一口气,不敢挪动身体,看向她:“你认识我爷爷?”
刚刚他们的眼神交流那么熟悉,还有千千的那声爷爷叫得是那么的顺口,那个狡猾地老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并且早就想着要惩罚他,今天才能够一泄怒火,他筹划了蛮久的啊。
“……是。”千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回答了,“不久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