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就晴了,昨日那一场蒙蒙雨将无逸殿外的草木浸润的干净清新,小荣子从廊下走到院子里清扫院子的太监身前,拧起眉,细声道:“轻点儿,主子还没醒呢。”
那太监一怔,眼角的余光往殿里瞄了瞄,不可思议道:“这个时候殿下就来了?”
小荣子拍地朝他头上打了一下,“不是来了,是昨晚根本没走,悠着点啊,主子临天亮才睡,若是惊了驾有你好果子吃。”
那太监听罢握着扫帚的手不禁一颤,放缓了力道,一点一点清扫。
小荣子咂了咂嘴,转身进了殿里。
胤礽已经醒了,从躺椅上坐起,怀里的书哗地一声落到了地上,他左右看看,微怔,正巧小荣子进来,他起身将书拣了,问道:“昨晚我竟没有回东宫?”
小荣子点了点头,“您看书看到很晚,最后睡着了,奴才没敢打扰,到太子妃那儿传了个话。”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道:“伺候洗漱吧,等下去给皇阿玛请安。”
小荣子“嗻”了一声,喜道:“主子,您想通了?奴才刚才还担心您会和皇上置气不去请安呢。”
胤礽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道:“皇阿玛也有皇阿玛的苦衷,他说的对,来日方长。现在我应该用功在学习,将来我有了政绩自然会有威信。”
康熙一早就去了南书房,一边批阅大臣们上的折子一边等待着什么,目光总会不经意地往门口望去。
旁边伺候的梁九功当然知道他的心思,见他越来越急燥不安便奉了茶,宽慰道:“皇上您请用茶,现在天还早的很,太子殿下往常这个时候还没来呢。”
康熙将他递上前的茶碗往后一推,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朕在等太子?自作聪明,枉测圣意。”
梁九功一怔,垂首认错,“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
“谁要责罚你?”康熙瞪了他一眼,继续看奏折。
这时,忽有熟悉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大步走进了书房,一身月白色太子常服的胤礽出现,撩开衣摆,单膝跪地,大声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眉间隐着意外,努力嗔着脸色,垂目看着手中的折子,淡声道:“起来吧。”
“谢皇阿玛!”胤礽站了起来,走前两步望着康熙,“若没有什么事情儿臣就退下了。”
康熙手中的折子一合,抬起头来,微眯眼睛审视着他,竟发现他精神抖擞,一脸盛气,丝毫不是昨天在东暖阁为了纳喇漪冬而失意落魄的样子,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有些奇怪,暗忖片刻,问道:“听说昨夜你宿在了无逸殿?”
胤礽微怔,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皇阿玛怎么又打探起他的生活细节了,父子两个明明早就说好的,要给彼此留有一定的自由空间。
他迟疑了一下,点头道:“看书太晚一不小心睡着了,下人见我疲惫没敢扰醒。”
“嗯。”康熙应了一声也不看他,拿起旁边梁九功奉的茶,一手捏着茶盖轻撩飘浮在上面的茶叶,啜了一口,慢慢酝酿情绪,将心冷硬,沉下声道:“朕还听说昨日你在那些砌墙的工匠面前大大失态,竟然说出了什么立状书保东宫主位与太子做的窝心之类的浑话。”
说到最后康熙的语气已经完全变冷,啪地将青花瓷碗放在了桌面上,凝眉盯着胤礽。
宿在无逸殿的事情被皇阿玛知晓,胤礽知道失态的事情定也瞒不住,心中有了准备,也不觉得紧张了,只是垂了头道:“皇阿玛,儿臣知道错了。”
康熙腾地站起,绕过桌子走到他的面前,一手紧按在他的肩上,浓眉凝起,一字一句道:“这句话朕听过无数次了,朕更想听到的是你知错改之。你是太子,要懂得分寸轻重,你是太子,将来朕是要将整个大清国交给你的,在朕的面前你可以无所忌讳但在人前绝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不管你对或错,不管你心里是妥协还是执拗,你永远都不能在臣子面前做什么保证,更不许说太子做的不舒心的话来!”
“儿臣……”胤礽只觉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康熙的眉头拧得更紧,看着他道:“纳喇漪冬是谁,朕为何想尽办法将她许给你?你心里应该清楚。但,你不许因为她而破坏做为一个太子、做为我爱新觉罗玄烨儿子的原则,这三番几次,你与朕的争执全都源于她,朕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个。作为一个帝王,感情是无法和江山相提并论的。昨天实在离谱!如若那几个工匠将你那些话传出去,再被小人恶意利用会有什么后果?如果你仍然无法理清两者的厉害关系,那纳喇漪冬只有死路一条!除去她,谣言没有了依附,你仍然是未来的皇帝,敏儿是未来的国母,反倒省了朕的许多心思。”
“皇阿玛!”胤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关纳喇漪冬的事情!您不要伤害她的性命。其实,儿臣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越界的感情,如果换作是任何另外的人因儿臣而有如此遭遇儿臣都会这样不顾一切地为她争取,您了解儿臣的性子,所以毋庸质疑。”
康熙的眼睛一眯,睨着胤礽,“真的?”然后,转到桌后坐下,正色道:“德妃总说朕对你太严,其实朕对你的妥协和忍让你心里清楚,朕不希望你逼着朕做出朕和你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皇阿玛!”胤礽忍不住轻叫了一声,顿时感觉眼前的皇阿玛那么陌生。他微阖了一下眼睛,点头道:“儿臣知错了,儿臣向皇阿玛保证,在纳喇漪冬成年之前,在皇阿玛的允许之前,不再就她禁足的事情进行计较。儿臣会好好学习,努力成为皇阿玛心目中理想的太子!”
胤礽一再认错令康熙有点意外,思忖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慈父无孝子,这些年来他自知对于胤礽过于放任,该到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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