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林牙溪往下游去,便是归来山麓通往外界的路。徒步行了大约七、八里远,水流开阔起来,水面由原来的丈余之宽变为十多米宽,溪水成为河水。我也终于累得一气瘫坐在一块河岸大石上,朝气定神闲的那两人摆摆手。
作孽啊,我不是巫师,也不是精灵,我甚至才受了一场重伤还没有好完全,我哪能跟着这两个非人类的家伙这般的赶路?
皓冉其实一路有在观察我的情况,却一直并没有言语。这时走近我身旁,手腕一翻,变出几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糕点来。还算有良心,知道拿他云尖宫的美食来给我补充体力,我老实不客气的全盘接过,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待平息后,才将糕点塞一块入口中。
乐贵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向一边不远处的林子里走去。
皓冉也在大石上坐下,待乐贵的身影掩入林中不见,低声问道:“还支撑得住吧?”
我正要白他一眼,忽然身体微僵,他的一只手,温热有力的抚在我的背上。一愣之下待要闪身摆脱,他忽然低声疾道:“别动!”随即我便有些明白过来。背后的那只手抵在那里,一股温和的热流自背心处缓缓的扩散开来,逐渐驱走了满身的疲乏。
“谢谢!”皓冉收了手,我只觉得身体像是轻松了几百倍,腿上旧伤的隐痛也散去,自然是懂得要道声谢。
皓冉笑着指了指还在我手上的糕点,一边道:“要不要喝点水?”这一句的音量正常,然而没等我应声他又紧跟着压低声音道:“我会帮你。精灵族耳力非凡,你还同之前一样莫要声张,看看他下面做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而后微笑,点头:“喝!”
皓冉用水囊汲来清水,我左手不方便活动,右手还拿着糕点,便就着皓冉的手喝了一大口,咕嘟着咽下喉咙道:“河水很甜啊!”跟着也学他压低音量问道:“你觉得这位贵人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他不是王城侍卫?”
皓冉道:“是吗?那我也喝一口。”放轻声,“令牌不假,只是人却有些古怪。”说完仰首去喝水囊的水,“果真是甜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突然有些别扭劲,水囊又再递过来,我摇头不肯再喝,只低头去吃糕点。
不一会林子边传来动静,却见乐贵拖了好些树木枝条出来,又用一把匕首砍来切去,以藤条绕来缠去,不多时一只木筏便制成。
木筏看上去很牢固,只是窄小的不像能容下三个人的样子。乐贵将它拖至河畔,回头道:“水面之宽已能行舟,我们走水路吧,省时省力。”
我与皓冉对望一眼,皓冉微不可见的点头,却不动弹。我只得自己走上前去,搭着乐贵的手臂跳上木筏。乐贵跟着也跳上来,撑起一支长篙,只轻轻一点,木筏便荡向河中央去。
“等等,皓冉法师还没有上来!”我忍不住急道。
乐贵头也不抬:“伊离姑娘,我只奉命来接你一人去嘉蓝城,况且仓促之间做不成大的足够载重的木筏,还请见谅。”
说请见谅,话语里却一丝歉意也是没有。我前后看看,这小木筏实在也站不下多一个人。回望岸边,皓冉正向我摆了摆手。来不及再说什么,乐贵已点着长篙让木筏迅速向前漂去。
阳光下河水泛着粼粼的波光,舟行甚速,转眼皓冉的身影便不见。只站了一会我便耐不住一阵眩晕,无可奈何小心的盘膝坐下,赌气也不看乐贵,不说话。
乐贵看来也不介意做个闷葫芦,一时间只有长篙击水的声音响在耳边。又过了会儿,河两岸的景致有了变化,似是到了一处峡谷,两岸有巨石耸立,猿声偶啼,荒无人迹。我正觉得心下有些忐忑,忽然就见前方河面出现了一个急转弯。乐贵显是也已见到,手下略停,沉声嘱了一句:“坐稳了!”
此处水流顺源而下甚是湍急,他话音才落,木筏已到拐弯处,堪堪就要撞上迎面的森冷石崖,乐贵伸篙猛点崖壁,木筏打了个旋,险险的侧身转过弯去。
我惊魂甫定,还没来得及呼出憋在胸前的一口气,猛然又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
前方的水面窄了许多,又大约因着河水转弯与河下礁石的缘故,水流在此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占据了整个河面。而我们的木筏才刚急转弯过来,停也停不住,直直向那漩涡迎去!
慌忙抬首去看乐贵,却见他仍是手握长篙稳稳的站立着,却不知何时已将眼睛闭上,对面前的危险不闻不顾不动声色。我勃然大怒:“你——”
他双眼未睁,却即刻张口打断我,吐出两个字:“坐稳!”
水流的声音被放大了一般轰轰响在耳畔,我调回头去,眼睁睁的看着急急打着漩的激流离我们越来越近,终于“哗”一声,木筏载着我们落入漩涡之中。冰凉的河水凌厉的击打在面上身上,一阵疼痛。我被水浪冲击的伏倒在木筏上,忍不住也闭上了眼睛,右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木筏横板,等着水流灭顶。
然而,想象中的溺水并没有紧跟着发生,过了片时,感觉到身下沉浮晃荡的木筏慢慢又恢复了稳定。疑惑的睁开眼睛,却见木筏已漂浮在平静的河面上,脱离了漩涡汹涌的范围。回首看去,那漩涡依然像是张着血盆大口在那里凶猛急速的打转,只是,已经放过了我们。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张口结舌。
乐贵这时也睁开了眼睛,微微自鼻息间哼出一声:“怎么,伊离姑娘不知道精灵的意念之术?”
意念之术?我还真的不知道。我相信精灵族定是有一些厉害的本领,我甚至想象有可能乐贵能够踩在漩涡里,举手托起木筏将我送至漩涡之外,但是我没想到他什么也没做连眼睛都没睁,就这么轻轻松松带我脱离了险境!我没话说,直瞪着眼前这家伙。
乐贵瞟过我一眼:“我虽然只是精灵侍卫,术能有限,但以一己意念之力催动木筏经过那样一个漩涡,还是不在话下的。”
精灵的意念!只要有强大的意念,便能扭转某些原定的规律。我略略明白过来一些,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正想着错怪了他不该以为他别有用心图谋不轨,正想要赞他一句有智有谋临危不乱大勇不畏,却又,再次,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