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巧姐,读者有两个困惑,一个是她的名字问题,一会儿大姐儿,一会儿巧姐,甚至有的地方大姐儿、巧姐并列出现;一个是巧姐的年龄问题,忽大忽小,令人难以捉摸。
第二十七回大观园姐妹们纷纷早起祭奠花神,文本写道:“宝钗、探春、惜春、李纨、凤姐等并巧姐、大姐、香菱与众丫鬟们在园内玩耍,都不见黛玉。”这里有两点不太好理解,第一,就文字本身来解读,“巧姐”和“大姐”应该是两个人,但从文本前后贯通来看,“巧姐”和“大姐”是一个人,是王熙凤的女儿。第二,巧姐这个名字是第四十二回刘姥姥给大姐起的,因大姐出生在七月初七,这个日子不好,所以王熙凤请刘姥姥给大姐起个有说道的名字,以克不吉利的出生时日,能够让大姐逢凶化吉,遇灾变福。刘姥姥思虑再三,给大姐起了“巧姐”这个名字,一切从这个“巧”字而来。王熙凤采纳了刘姥姥的建议,把女儿取名为“巧姐”。但第二十七回刘姥姥还尚未给大姐起名,所以出现“巧姐”的名字就显得荒唐和不可思议。为了避免这种荒唐,有的版本进行了改动,如蒙府本删去了“巧姐”二字,戚序本、戚宁本将“巧姐”二字改为“同了”二字,程高本改为“凤姐等并大姐儿”。这几个经过删改的版本,就克服了前后矛盾、语意有歧义的弊端,阅读起来更通畅,更容易理解。
第二十九回贾母、王熙凤、宝玉、宝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以及各房的丫头、婆子都去清虚观看打平安醮盛事。文本叙写乘车乘轿时说“奶子抱着大姐儿带着巧姐儿另在一车”。这句话也不好理解,从文字表面看,凤姐好像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大姐儿,一个是巧姐,并且大姐儿小,巧姐大。就常理来说,凡是同时有抱着和领着的孩子,被抱着的孩子一般年龄较小,被带着或领着的孩子一般年龄较大。读者解读“奶子抱着大姐儿带着巧姐儿”,自然就容易得出大姐儿年龄小,巧姐年龄大的结论。但纵观《红楼梦》,王熙凤只有一个女儿,并且大姐儿、巧姐同为一人。因此,“巧姐”在第二十九回出现,显然也是有问题的。“巧姐”这个名字,只有在第四十二回刘姥姥给大姐儿起名“巧姐”之后出现,才是合理的。
巧姐的年龄也存在前后不接榫的现象。讨论巧姐的年龄,必然得把她与其母亲王熙凤放在一起讨论。第二回冷子兴说贾琏二十岁左右,结婚二年,那么,王熙凤至大也是二十岁左右,这符合当时女子十七八岁结婚出嫁的习俗。王熙凤的年龄不可能大于贾琏,因为在中国古代很长时间时兴男大女小的婚姻习俗,即使到了21世纪的今天,人们在传统观念中大部分人还是存有男大女小的婚姻观念。第二回冷子兴介绍宁国府时说贾蓉十六岁,但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卫时,贾蓉已是二十岁。这就是说,从第二回到第十三回,时间已经过了四年。换言之,每个人的年龄都增长了四岁,即王熙凤的年龄应是二十四五岁。
第六回以刘姥姥的视角写王熙凤的女儿大姐睡觉之所,第七回通过周瑞家的嘴说出“奶子拍着大姐儿睡中午觉”。这些信息传递出,巧姐年龄甚小。第八十四回写道:“这里煎好药,给巧姐灌下去,只见喀的一声,连药带痰都吐出来,凤姐才略放了一点儿心。”从给巧姐“灌药”看,说明巧姐年龄依然很小,至大不过三岁。因为她自己还不会吃药,只能“灌药”。也就是说,从第六回到第八十四回,巧姐的年龄只增长两三岁。第八十八回叙说巧姐“走到凤姐跟前学舌”,说明巧姐应该是三四岁的年龄,第九十二回叙说巧姐认了三千多字,念了《女孝经》《烈女传》,巧姐应该是五六岁的年龄。从第六回到第八十四回,七十多回的故事情节,时间推进只有两三年,这显然不实。在时间表述上,《红楼梦》一向混乱,第四回叙说:“贾兰今方五岁,已入学攻书。”第七十八回众人大赞:“小哥儿(贾兰)十三岁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学渊源,真不诬矣。”从贾兰年龄变化看,贾兰增长了八岁,即从第四回到第七十八回,时间跨度应为八年。那么,巧姐的年龄也应相应增长。这就出现了别人年龄增长,巧姐年龄基本不变的怪事。从第八十八回到第九十二回,巧姐的年龄、智力基本符合儿童生长发展规律,没有可疑之处。
然而,第一百零一回巧姐的年龄出现了“变小”的现象。
那凤姐刚有要睡之意,只听那边大姐儿哭了。凤姐又将眼睁开,平儿连向那边叫道:“李妈,你到底是怎么着?姐儿哭了,你到底拍着他些。你也忒好睡了。”那边李妈从梦中惊醒,听得平儿如此说,心中没好气,只得狠命地拍了几下,口里嘟嘟哝哝的骂道“真真的小短命鬼儿,放着尸不挺,三更半夜嚎你娘的丧!”一面说,一面咬牙便向那孩子身上拧了一把。那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凤姐听见,说“了不得!你听听,他该挫磨孩子了。你过去把那黑心的养汉老婆下死劲的打他几下,把妞妞抱过来。”
李妈敢“狠命地”拍巧姐、“嘟嘟哝哝”骂巧姐、特别是她敢“咬牙”拧巧姐,足以说明巧姐很小,她还不会完整、清楚地表达简单的意思,如果巧姐能够把自己的意思清楚或比较清楚地表达出来,李妈就不敢这样骂巧姐“三更半夜嚎你娘的丧”这样的语句,如果她把李妈骂她的话学给王熙凤听,李妈则会吃不了兜着走,轻则受责骂,重则被撵走。特别是,李妈“咬牙便向那孩子身上拧了一把,那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更加说明大姐儿年龄很小,至大不过两三岁,她尚不会学舌,如果巧姐已经能够或基本能够说清楚李妈对她的行为,那么,李妈是绝对不敢这样做的。她若把李妈用力拧她的事告诉王熙凤,那李妈遭受的处罚是不言而喻的。这与第九十二回巧姐能够认三千多字、能够念《女孝经》《烈女传》的智力、言语表达能力不相符,据第九十二回推断巧姐五六岁的年龄和据第一百零一回推断二三岁的年龄不相符,并且出现了巧姐越长年龄越小的“怪事”!而第一百一十七回巧姐的年龄突然变成了“十三四岁”了。巧姐的年龄忽大忽小,这种现象让读者难以接受!
§§独守空房的李纨
——判词: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曲词:
[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带珠冠,披风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需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