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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

研究林黛玉首先要弄清她的前世今生,这是解读和研究林黛玉个性、爱情和悲剧命运的基础。《红楼梦》第一回和第二回分别对林黛玉的前世今生做了详尽叙述:

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浇灌,这绛珠草得以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之精华,复得雨露之滋润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这神瑛侍者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倒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第一回)

因闻得今岁鹾政点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乃是前科的探花,今已升至兰台士大夫,本贯姑苏人氏,今钦点出巡盐御史,到任方一月有余。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已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之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第二回)

第一段叙说林黛玉前世的幻化过程、神瑛侍者对她的灌溉之恩,以及她下凡的目的——偿还眼泪;第二段概说林黛玉的今生家世、年龄,以及读书识字等情况。

林黛玉正式出场是在第三回,通过贾宝玉的视觉,把林黛玉的相貌、气质呈现在读者面前:“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目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寥寥数语,把林黛玉“罥烟眉”、“含情目”,以及妩媚的风韵、含愁的娇容、柔弱的身姿、灵变的智谋囊括其中,为读者全方位认知林黛玉提供了平台与空间。

林黛玉和贾宝玉第一次相见都感到十分吃惊:好像在哪里见过!林黛玉的感觉是:“好生奇怪,倒象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贾宝玉的感觉是:“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林黛玉和贾宝玉确实在太虚幻境中见过面。文本中有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将女娲弃之在大荒山无稽崖的大石头幻化成“宝玉”后,拿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宫中将“蠢物”交割清楚的叙说。这里的“蠢物”就是挂在贾宝玉脖子上的“通灵宝玉”,“通灵宝玉”(石头)与贾(假)宝玉是二而一的关系,即“通灵宝玉”(石头)就是贾(假)“宝玉”,贾(假)“宝玉”就是“通灵宝玉”(石头)。林黛玉是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得以神瑛侍者日以甘露浇灌。林黛玉与神瑛侍者交往日久,自然相识相知。后神瑛侍者下凡成为甄宝玉,绛珠仙草下凡成为林黛玉。而贾宝玉得以神瑛侍者之形体、相貌,成为假神瑛侍者,前者是真神瑛侍者——真(甄)宝玉;后者是假神瑛侍者——假(贾)宝玉。甄(真)贾(假)宝玉,形象、气质、秉性、爱好完全形同,真假难辨,林黛玉把贾宝玉错认为甄宝玉,感觉十分面熟,好像曾经见过,也就不足为奇了。林黛玉与贾宝玉二人说是见过,是指前世见过面。自从离开太虚幻境来到人世,他们二人没有见过面,这次相见,真可谓是“远别重逢”了。

林黛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与其客人身份密切相关,正是因为她“客居”贾府之中,所以她时时处处提防别人小视自己、欺侮自己。这种心态的外在表现就是,以犀利的言语为武器,向可能对自己形成威胁或不公平待遇的人或事发动攻击,进行自我保护。但这种保护往往不被她人所理解,反而会被认为是“挑剔”或难以伺候。第七回周瑞家的到梨香院薛姨妈处向王夫人汇报工作,薛姨妈让周瑞家的顺便把纱花送给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和王熙凤等人。她先到了迎春、探春、惜春的住处,把花送给了他们三人。之后,穿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的院子,把四枝花交给了平儿。最后来到贾母的院子,因黛玉在宝玉的房中玩耍,她又到宝玉房中,送花给黛玉,黛玉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回答说:“各位姑娘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林黛玉认为,周瑞家的最后送花给她,因为她不是贾府主子小姐,是寄居在贾府的“客人”,周瑞家的首先送给主子小姐,任其挑选,讨得她们的欢喜,最终能够讨得贾府上层主子的欢喜与恩赐。黛玉是客人,她欢喜与否,都对周瑞家的利益关系不大,周瑞家的最后送花给她,是对她的下视,黛玉的自尊心受到伤害。黛玉认为,要是单送她一人,不存在先送或后送的问题;要是每位姑娘都有,至少不应该把她放在最后,这才是对她的重视。就周瑞家的送花这件事来说,她绝无下视黛玉的意思,她是遵循“顺路”的原则,谁的住处离梨香院最近,谁就先得;谁离梨香院越远,谁就后得。从周瑞家的送花线路看:从薛姨妈的住处梨香院出发→王夫人房后的三间小抱厦(迎春、探春、惜春的住处)→穿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的院子→穿过穿堂,来到贾母的院子(黛玉与贾母住在一起)。由此可见,她所走的是一条最近的路,没有任何绕路的迹象,因此,不存在无视或下视林黛玉的问题。林黛玉认为“把别人挑剩下的花给她”,纯是一种心理误解。

薛宝钗沉稳大度、才貌兼具,对林黛玉形成了巨大精神压力,特别是薛宝钗深得贾府上层主子和下层奴才的赞美与好评,林黛玉内心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她密切关注薛宝钗和贾宝玉的交往言谈,不时用言语刺探贾宝玉的行踪和心理,以判定宝玉心理、情感的微妙变化。秦钟借读贾府学堂,宝玉煞有介事地要去学堂读书,临行前,宝玉特向林黛玉辞别。林黛玉对宝玉特意辞行感到甜蜜、温暖,但她不能确定这是贾宝玉对她独有的情感,还是对其他姐妹尤其是对薛宝钗共有的礼节,所以她向贾宝玉问道“你怎么不去辞你宝姐姐呢?”这是林黛玉试探贾宝玉对薛宝钗的情感探路石,也是林黛玉在贾宝玉对薛宝钗和自己二者之间态度不明而产生的不自信的表现。薛宝钗的出现,让林黛玉产生了危机感,她担心在爱情的竞争中输给薛宝钗,所以事事都想弄清贾宝玉的所思所想。

林黛玉心小、多疑,贾宝玉和薛宝钗在一起玩耍、开心,她内心就产生醋意,总是以阴阳怪气的言语,表达内心的不满。宝玉到薛姨妈家,跟宝钗说笑,听说史湘云来了,宝钗、宝玉一同来到贾母处看望史湘云。黛玉看到宝玉和宝钗一起走来,心中很不自在。她认为,宝玉喜欢史湘云的性格,以往只要听说史湘云来了,宝玉就会急匆匆跑去与她见面。这次史湘云来,宝玉没有像往常一样即刻跑来,而是能够沉得住气继续与宝钗玩耍,这说明薛宝钗对贾宝玉的吸引力更大。在林黛玉的思维意识中,贾宝玉前后行为的变化,隐含着一种比较关系:之前,史湘云比林黛玉吸引力大;现在,薛宝钗比史湘云吸引力大。总之,就吸引力而言,林黛玉、史湘云、薛宝钗三人是升序排列。林黛玉内心受到极大重创,她不能忍受这种急剧被边缘化的境遇,当薛宝钗和贾宝玉一起走来之时,她说了一句酸溜溜的话:“我说呢,亏在那里绊住了,不然早就飞来了。”林黛玉的话语寓含两重意思:一是贾宝玉喜欢与薛宝钗言谈说笑,把其他事情抛掷脑后;二是讽刺贾宝玉对史湘云好,一个“飞”字突出了贾宝玉要见史湘云的急切心情。林黛玉不仅吃薛宝钗的醋,也吃史湘云的醋。但两者相比,林黛玉认为贾宝玉更喜欢薛宝钗,这是林黛玉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林黛玉之所以有“多亏在那里绊住了,不然早就飞来了”的感觉,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儿——“金玉良缘”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

林黛玉心里藏不住话,她对影响自己“利益”的事情总想说出来,否则,就像鱼刺卡在喉咙一样难受。宝钗对袭人绣兜肚的针线活儿十分欣赏,不自觉坐在袭人曾经坐过的位置,顺手拿起针线绣起来。林黛玉看到薛宝钗坐在宝玉床边绣兜肚,旁边放着驱赶蚊虫的白犀麈,内心不由泛起酸味,真可谓噎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言又不能言,放又放不下。林黛玉是一个不能忍受委屈的人,她必寻找机会把心中的酸水倾吐出来。薛姨妈生日,贾宝玉原不打算去给薛姨妈祝寿,林黛玉借机将心中憋屈的话语终于说了出来——“你看着人家为你赶蚊子的分上,也该去走走。”林黛玉对接近贾宝玉的女孩子特别敏感,尤其是薛宝钗。这一方面说明林黛玉很在乎贾宝玉,担心贾宝玉被薛宝钗抢走,另一方面也流露出林黛玉对贾宝玉的爱仅是埋藏在心中,没有在生活细节中表现出来。换言之,林黛玉的战术仅是极力阻却宝钗和宝玉接触,尽力限制他们情感培育的时间和空间,进而达到宝玉独为我有的目的。然而,林黛玉对主攻对象贾宝玉既不在情感上主动示好,又不在生活上格外关心,反而以冷嘲热讽的言语敲打和刺激贾宝玉,意欲给他套上枷锁或紧箍咒,叫他言听计从。这必然激起贾宝玉的反感,他觉得跟薛宝钗在一起轻松、快乐,跟林黛玉在一起时刻谨慎小心。林黛玉这种打援围堵、静等宝玉投怀送抱的策略,注定不会有显著的效果。

林黛玉对贾宝玉同薛宝钗、史湘云稍微亲近的交谈十分反感,不时用尖刻讽刺的言语对其影射,散发着浓浓的醋意。林黛玉对“金玉良缘”之说十分敏感,不仅反对贾宝玉同薛宝钗交往,也反对他同史湘云交往,因为她们二人都有金物件在身,薛宝钗有金锁,史湘云有金麒麟。她们的“金”都与“玉”有极强的吸引力,一个是阴极,一个是阳极,阴阳平衡,形成一个稳固的结合体,这也暗含了男女相亲、男女结合的自然法则。林黛玉阻止贾宝玉同一切有金物件的年轻女性交往,折射出她对宝玉爱情的期盼与自私。

此外,林黛玉对贾宝玉的讥讽、提醒无处不在,诸如“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今儿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儿宝姑娘来,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我也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给忘了。”“他不会说话,他的金麒麟会说话。”“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是什么麒麟,可怎么样呢”等酸话,这些都是林黛玉内心醋意的外显。

林黛玉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在平辈姐妹中,都是别人为她“服务”,从未见到她主动为别人“服务”,甚至没有主动问寒问暖、关心她人的话语。在对待下人方面,她言语尖酸刻薄,毫无理解、怜悯之心,更无尊重之意。第四十一回刘姥姥酒后兴奋,随着音乐手舞足蹈起来,刘姥姥憨厚笨拙的舞姿让众人欢笑不已。在场的人谁都清楚,刘姥姥跳舞,既有自己兴奋、喜欢的因素,也有搞笑的成分,只是让大家笑笑而已。然而,林黛玉却以嘲笑和侮辱的言语说道:“当日圣乐一奏,百兽率舞,如今才一牛耳。”第四十二回又说道:“他是那一门子的姥姥,直叫他是个‘母蝗虫’就是了。”林黛玉对淳朴善良的农村老妪刘姥姥没有丝毫的敬意,甚至连最起码的人格尊重都没有。林黛玉对刘姥姥的态度和言行,流露出她对以刘姥姥为代表的地位卑微群体的蔑视,折射出她骨子里对权势、尊贵的敬仰和对无权无势群体的不屑。

林黛玉心高气傲,她的展示欲和高贵感强烈而又凸显。第十七至十八回元春省亲,在题诗试才环节中,林黛玉本想大展其才,将众姊妹压倒,以显示自己的才华,引起元春的关注和赞赏。虽因元春只命她们姐妹们每人一匾一咏,黛玉尚未如愿,但她内心抢高占先的真实想法已全然摊铺在读者面前。林黛玉对待丫环更是下看三分,甚至有时不把她们当做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来看视。第九十六回林黛玉欲到贾母处请安、散闷儿,刚至沁芳桥山石背后,听到一个丫头在那里呜呜咽咽哭泣。她原以为是府里的大丫头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来这里发泄发泄。到跟前见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禁不住好笑起来,心想“这种蠢货有什么情种,自然是那屋里做粗活的丫头受了大女孩子的气了。”在黛玉看来,这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傻大姐是个“蠢货”,不配有情种!只有像自己这样出身名门,懂诗能文的女孩儿才配有情种。人都是一样的,不论贫穷富有、漂亮与否,都有自己内心丰富的情感,不能以人所处的地位高低来判定她有无情感。林黛玉骨子里鄙视下层人,她曾骂心地淳朴善良的刘姥姥为“母蝗虫”,这里又骂傻大姐为“蠢货”。林黛玉的言语,是其人品的自然流露。

林黛玉小性儿、多疑,言语刻薄,与之交往十分不易,得到她的认可和赞许更加不易。然而,黛玉对宝钗确实从心眼儿里感激和赞许。摘录原文片段如下,供读者品评。

你素日待人,固然是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今日。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得早,又无姊妹兄弟,我长了今年十五岁,竟没有一个人象你前日的话教导我。怨不得云丫头说你好。我往日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昨儿我亲自经过,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说了那个,我再不轻放过你的;你竟不介意,反劝我那些话,可见我竟自误了。若不是从前日看出来,今日这些话,再不对你说。你方才说叫我吃燕窝粥的话,虽然燕窝易得,但只我因身上不好了,每年犯这个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会子我又兴出新文来熬什么燕窝粥,老太太、太太、凤姐姐这三个人便没话说,那些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眈眈,背地里言三语四的,何况于我?况我又不是他们这里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他们已经多嫌着我了。如今我还不知进退,何苦叫他们咒我?(第四十五回)

黛玉这次与宝钗的交谈是掏心掏肺的知心话语,没有任何虚伪的言辞。林黛玉毫无遮掩、毫无修饰地讲出了自己内心的所感所想:第一,对薛宝钗的误判。虽然宝钗为人正直,善待他人,但由于自身多疑的性格,误以为这是宝钗藏奸之计。第二,对宝钗认知态度改变的起始缘由。黛玉行酒令不小心说出了《牡丹亭》中“良辰美景奈何天”的诗句,宝钗对其进行了语重心长的教导,黛玉体悟到了宝钗的真诚与善良,因此她对宝钗心存感激,悔恨从前自己对宝钗的误解与猜忌。第三,黛玉认为宝钗是其母亲之外真心关爱自己的人,所以,她倍感温暖与感激。第四,分析史湘云赞美宝钗,自己不受用的原因。第五,剖析自己与宝钗的差别。赞美宝钗的宽容、大度,批判自己的多疑与得理不饶人。第六;感激宝钗虑事周到,省却贾府下人们对她的讨嫌与咒骂。宝钗对黛玉的关爱可谓无微不至,大到为人处世,小至生活琐事——药方药量,宝钗都尽可能予以关照,宝钗发现黛玉药方中人参肉桂太多,便向黛玉提出“平肝健胃”的主张,即每天早上用上等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用银铫子熬出粥来,若吃惯了比药还强,最为滋阴补气。为了不给荣府添麻烦,不让丫头婆子厌烦嫌弃黛玉,宝钗回家为黛玉准备燕窝,并派人送来。宝钗考虑事情周到、细致,助人低调不声张的品格,让黛玉感激不尽。林黛玉和薛宝钗交往的过程,就是了解和认知的过程,是一个由假想敌到知心朋友的过程。薛宝钗以丰富的学识、真诚和包容的性格,改变了林黛玉多疑、敌对的思维定式,二人最终成为掏心掏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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