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回来了,那“噔噔”的脚步声定是曦儿的,芙蓉一听就知道,那是曦儿。芙蓉精神涣散,有气无力,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竹清拦着她不让她起来。
曦儿着急的跪在床榻边,说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听了姐姐的诗脸色大变,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半天也没有说话。后来只是吩咐着曦儿回来好生照顾姐姐,说等姐姐病好了,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芙蓉苦苦大笑,踹着粗气,捶胸顿足的吼道:“果然!果然不敢来见我!”她使劲推开竹清和曦儿,趔趄的走到那皇上曾经御赐的上封宝剑前,猛的抽出那锋利的剑,阁空闪出一道光亮。疾言怒色,怒发冲冠,步履蹒跚,踉踉跄跄。
竹清和曦儿死死的抱住她,哭喊道:“主子,你这是怎么了,你拿着这剑作甚。”
几经折腾,她终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宝剑落在地上发出铛铛的响声!她撕心裂肺的吼道:“尔烁!尔烁!”
竹清和曦儿拦着她,撞到了桌子咯吱咯吱的响,上面的一个小木匣子掉在了芙蓉的身上,被半打开了来,一面头纱掉了下来。
芙蓉将那面纱摊平,曦儿一惊,泪眼汪汪,曹公公跟芙蓉说看了桌子上的东西便知道皇上的心意。芙蓉一阵冷笑,撕心裂肺,是的,她看的很明白,皇上原来是这个心意!
那头纱还是早些年,刚入宫之时,曦儿所佩戴之物,纯纯的白丝,那时曦儿刚学写字,芙蓉便在那头纱上写了一个‘曦’字,曦儿沿着那字绣了出来,佩戴在头上。这么多年了,不想被皇上珍藏着。
皇上的心意?原来他与曦儿才是两情相悦,自己却横跨其中懵然不知,她算什么?当初的八妹替嫁,尔烁恼羞成怒当自己是他的一个笑话,如同草芥。如今的夏侯芙蓉,终究是因为他弥补心中愧疚的一种安慰。
女巫说的对,太后说的对,是皮相!是因为一副天下男人都喜欢的皮相,她夏侯芙蓉才得到了皇上的恩宠。跟在尔烁身边,她怎么就忘了,她除了是夏侯芙蓉,她曾经也是丑婢八妹!同是一个人,尔烁对八妹何时有过一丝怜悯之心。
皇上的心意,他真正喜欢的人至始至终是曦儿!难怪曦儿求他,任凭他原本多铁石心肠,也总是会答应的,难怪他要曦儿去侍寝。夏侯芙蓉她算什么?她在做什么?白白拆散了一对两情相悦的有情人!
夏侯芙蓉她太自以为是了!尔烁对她不是君恩不再,而是从来都没有!她口吐鲜血,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她一阵狂笑,坐立了久久,心如死灰。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后悔的是偷了灵药,夏侯芙蓉悔得是一步步跌入尔烁设下的温柔陷进,最终错爱了一个人!
皇上未曾踏入兰若轩,芙蓉足足病了两日,不言不语。这日,尹姑姑求见,她昏昏沉沉起了床,她又有些话要问尹姑姑。
芙蓉叫竹清和曦儿退下,尹姑姑‘嘭’的一声双腿跪在她的面前,说道:“主子不能中了别人的奸计啊!”
芙蓉眼色淡淡,推开她的手说道:“奸计?!贤妃以前对姑姑不错,姑姑不也是没有站出来证明她的清白吗?”
尹姑姑说道:“不是主子想的那样,这是太后一手造成,她骗了皇上,皇上并不是存心写下那家书的。”
芙蓉两眼无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脆弱不堪,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却也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不都是害死了贤妃!姑姑和皇上从来不想让我提起以前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吧!就是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芙蓉会报复是吗?”
尹姑姑眼泪连珠子,哀求道:“不提,是害怕主子伤心,不提,是因为皇上一辈子都舍不得芙蓉郡主离开。”
芙蓉两眼一顿,吼道:“闭嘴!不要再提皇上对我有什么情,若不是这皮相,皇上会愿意多看我一眼?当初太子宫的八良媛,姑姑可还记得,那可是全后宫的笑话。姑姑今日来还要再侮辱芙蓉一次,嫌芙蓉受的耻辱还不够吗?”
尹姑姑低下头去,呜呜的磕了几个响头,“主子,奴婢要怎么说你才能原谅皇上当年的无心之失,奴婢求求你相信奴婢,这么多年皇上心里只有你,你再给皇上和自己一次机会吧!”
芙蓉冷冷笑道:“‘只有我’?!姑姑你当芙蓉受了耻辱,人也傻了吗?他是皇上,天下都是他的,要杀谁就杀谁,何来什么原不原谅之说?放心吧,芙蓉自知没有报仇的能力,也没有心思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过往种种恩怨一笔勾销,麻烦姑姑代为转告,此事我发誓绝不对任何人说起,也不会有报复之心,还请皇上念在当年贤妃的恩情,不要赶尽杀绝,放过宛思公主才好!我要说的就这样多,姑姑请回吧,以后都不必来了!”
她推开尹姑姑,唤来竹清送客。尹姑姑老泪纵横,默然离去。
次日,传来尹姑姑的死耗,上吊自缢。
芙蓉痛心疾首,问道竹清:“尹姑姑只是来见了我一面,皇上竟连她都杀了!她可是他从小最亲的乳娘!”
竹清说道:“主子,你多虑了!尹姑姑是自杀的,跟皇上没有关系。昨日夜里皇上是责怪她不该来兰若轩,可没有赐死她,她是自己想不开。”
“想不开?!定是因为尹姑姑不该证实了我的质疑,他恼怒之下不肯原谅姑姑,姑姑才会被他逼死了!”芙蓉两眼冒着火花。
此时,兰若轩突然冒出一群侍卫,戒备森严,不准人出入。
曹公公走了进来,行了礼,只听见他说道:“主子莫要担心,皇上这样做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进这兰若轩乱嚼舌根扰了主子的静养。皇上还说了,主子那天不胡思乱想了,皇上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宠爱主子。还望主子想开些。”
芙蓉冷冷笑道:“想不开,想的开,又能如何?还请曹公公如实回答尹姑姑是怎么死的?曹公公若是想着应付我两句,那以后便也不必来这兰若轩了。”
曹公公急忙跪下说道,“昨夜奴才也没在殿中,听不实在,只听见皇上吼了两句,说什么尹姑姑此去,便加重了皇上与主子之间的误会,皇上很生气,便脱口说了句气话,说什么不会原谅姑姑。皇上也没有对她怎么着,她自个却上了吊,皇上现下也是悲痛万分,不能怪皇上啊。”
芙蓉长吐一口气,声音有些颤动,“他以为尹姑姑不来,就能瞒的过我吗?皇上无情,我亦无意。公公既然是来传话的,那就请帮我传句话给皇上,皇上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了,以后兰若轩的事不劳他再费心。闻君有两意,古来相决绝。今夕?何夕?恩已断,义亦绝,生死不复见!”
曹公公哀嚎一声:“娘——娘!你这是何苦?”
芙蓉闭上眼睛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道:“皇上的心意我都已明了,你可以搬走了!”
曹公公抬头,只见她唤来门外的婢女,严厉的说了声:“统统搬走!”
冰雪融化,泉水叮咚,春至。当芙蓉说出与皇上生死不复见之时,她彻底释然了,没有心酸,没有玉泪。兰若轩依然门厅森严,皇上说禁止任何人出入,再芙蓉看来这就叫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