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是昏暗的,芙蓉记得自己说过‘以后再也不来长生殿了’,可如今又来了。因为这个皇上,她需要退让,需要妥协,需要踩到自己的底线。
她隔着纱曼跪下行了个大礼,只听见皇上说了一声,“既然来了,就先过来喝喝酒暖暖身子。”皇上倒上两杯酒。
芙蓉走了过去,坐到了皇上的对面,喝下那杯酒,默默的说道:“是的,臣妾来了,臣妾是来求皇上的,求皇上放过曦儿!”皇上说过他等着自己来求他,他又做到了!
皇上的脸颊已有些红,定是喝了不少的酒,他‘哼哼’的笑了两声,一只手端起芙蓉的脸,四目相对,他说道:“你也有低眉顺眼的时候!穿的这样素,是来侍寝的吗?”他有一丝得意,又有一丝讥讽。
芙蓉的脸挣开皇上的手,从容不屑再倒上两杯酒,端前自己面前的杯子,敬了皇上一杯,问道:“那皇上到底想要怎样?”
皇上的脸凝重,死死的盯着她,字字有力的回道:“朕!想要的是——夏侯芙蓉!”
芙蓉一阵冷笑,朝床榻走去,说道:“您是皇上,连天下都是您的,想要什么会得不到?”她坐到床榻上,取下头上的发带,缕缕青丝滑落了下来,她解开衣衫上的纽扣,素色外衫滑落在地。
皇上微醉,晃晃悠悠走了过去,坐到她的面前,他淡淡一笑,双手有力将芙蓉一把紧紧的环抱在怀里,勒的死死的,那淡淡的香气充斥着他的鼻子,他的手掌非常有力像是烙在了芙蓉的玉背上,他的唇压在她的唇瓣上,有如洪水般侵袭着她,像是要活生生的将她吞进肚子里,他按着她的身子倒了下去。他一只手钻进她的发丝里,紧紧抓住她的头皮,他开始沉醉,不断的索取。
他吻过她的脸颊,他看见她的眼睛是睁开的,眼神是无所谓的,双手平放在绸缎之上,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仿佛面前没有这个男人,她的呼吸没有一丝紧迫,身子冰凉,没有半点回应他的意思。她就如同一根还未雕琢的木头,如同一块深山老林中冰封千年的寒冰。任你有层层烈火包围,任你有九个太阳烈日当空,都化解不了她的冰冷。
他受不了她对他的冷漠,她的冰冷,他锁住她的脸,狠狠的盯着她说道:“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当朕是什么?!”
芙蓉冷冷一笑:“您是至高无上的皇上,臣妾还敢当您是什么?”
他吼道:“夏侯芙蓉!你说过朕是你的夫!”
芙蓉凝视着他,淡淡的说道:“臣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犯这不敬之罪。皇上就是皇上,那里由得臣妾这样说。”
她的不屑彻底的激怒了他,她的冰冷足以将他这熊熊燃烧的烈火浇熄,彻底将他冰封,将他的心践踏一地。
他停下了那热吻,双手像是活生生从她的身子上剥离开来,他的身子杵在半空之中,再也继续不下去,心底被她刺得在流血。他要的是她的心,不是一根木头,不是一块千年寒冰!
他起身吼道:“滚!”
皇上叫她滚,她听得的实在,听得真真切切的,若是不快些滚,岂不是又违背了圣意?芙蓉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衫抱起穿好走出了长生殿。
曹公公惊愕,走了进来。只听见皇上说道:“去把想得朕恩宠的人都请来!”
曹公公下巴掉一地,张开嘴,半天说道:“这后宫中谁不想得的皇上的恩宠?皇上你醉了。”
皇上仰面大笑:“谁都想?!可偏偏只有她不在意,为何是她!为何只有她?为何不是别人?夏侯——芙蓉!”
他端起酒壶汩汩的灌着自己,喝罢,又说道:“拿酒来!”
曹公公瞧他喝了不少,关切的说道:“皇上已喝了不少,明日再喝吧!”
皇上瞪大着眼睛,吼道:“连你也敢忤逆朕?”
曹公公吓得唯唯诺诺,叫人呈上酒来。
他喝的酩酊大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她叽叽喳喳说过不停,“尔烁,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她咯吱咯吱的笑着,直到一股旋风,她跳下他的背,穿着大红喜衣,面对着他柔柔的叫着‘夫君’!他盈盈一笑,揭开她的红头盖,伸手去拉她,却怎么都拉不到她,她笑着叫‘夫君’,却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叫她怎么都叫不住,仿佛她根本听不见,渐渐的消失了。
他双眼噙着泪花,叫道:“蓉蓉,蓉蓉,不要离开!”
突然他惊醒过来,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痕,杜婉影在他身边守着他,他正紧紧抓住她的手,他有些不自在,便推开她,起了身,一手托着自己的头。
杜婉影很识趣的走开,拿起铜盆中的锦帕拧干,递在他的手里,说道:“昨日皇上喝多了,定是做了噩梦,臣妾昨夜已经给皇上喂过醒酒药,皇上可还有哪里难受?”
皇上擦了擦脸说道:“恩,朕很好!辛苦祥妃了。”
冷宫中,芙蓉倒坐在佛主面前,昨夜他那一句“滚”!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响起,她呆呆的,不知脸庞早已是泪千行。
竹清和曦儿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连个马车都没有,她是一个人走回来的,手里也没得个灯笼,更深露重,回来时一身衣裳都浸得有些湿润,这会有些咳,定是中了风寒,可她不肯说话,不肯喝姜汤。
竹清和曦儿摇摇头坐到门框前,看着那一群疯婆子手舞足蹈,又唱又跳的,一身肮脏破旧,也没得个人管。竹清常吐一口气,想着这些疯婆子曾经应该都是风光过的,都是艳丽过的。突然她心底瞬间抽痛,说道:“呸!呸!我胡思乱想些什么!这些人怎能跟主子比。那算命先生可是说主子是天命呢,一定是好命,一定跟她们不一样。”
曦儿甚少瞧见竹清自言自语,便惊奇的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呀?”
竹清盈盈一笑,忽的站了起来,说道“没事,没事,我在想怎么让主子喝下姜汤呢?”
曦儿‘哦’了一声,便也起来跟着她一起走了去。
芙蓉浑身滚烫,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她梦到自己一直在东宫跑,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就像迷宫一样,她不停的跑,兜圈子,她恐慌的很,她四处叫人,不管怎样都跑不出去,又好像有人在恐吓自己,若是不跑出去便会粉身碎骨一般,她使劲的跑,使劲的跑……
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她一定要紧紧的抓在手里,她踹着粗气,仿佛抓住那东西,她便能安定,渐渐地迷宫不见了,自己很安宁很安宁……
“姐姐,姐姐,你好些了吗?”芙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的,逐渐清醒了过来。是曦儿在叫自己,她容光焕发,咯吱咯吱的笑着:“醒了,醒了!”
竹清端来一杯清水,芙蓉方觉口干舌燥的很,她汩汩的喝下水,舒服多了。
曦儿靠着床说道:“姐姐可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喂了好些药都不见姐姐醒来。”
竹清抿嘴笑道:“瞧这曦儿,主子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才醒来,你就这般吵闹,当真是高兴过头了。”
芙蓉微微说道:“辛苦你们了!”
曦儿笑道:“我们才不辛苦呢,辛苦的是皇上,他守了整整一夜,要不是那些部落使臣已经到了,恐怕这会还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