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尹姑姑,四十出头,太子打小就跟着她,由她照顾着,皇后从小对太子就很严厉,每次挨打尹姑姑都挡住前面帮着受上几棍子,直到后来去了贤妃宫中,贤妃温和,好生教导,不喜严惩,这便使太子与贤妃亲近一些,与皇后更加生分。直到贤妃逝世,太子才回了皇后的身边,这些年尹姑姑一直贴身伺候着,这芙蓉阁修好之后,太子只放心交给她,尹姑姑是最懂他心思的,便一直留在这芙蓉阁专心的料理着。姑姑见他这个样子,好生心疼,搀扶着他走进那芙蓉阁,太子心情不好,便总会来这里,因为这里装着有他缅怀的人。
太子推开门,这里的布局分两间屋子,里面一间是寝房供人休息,外面的大厅看起来就像一个藏书阁,一行行木书架摆满了书,还有不少名人真迹。最里面是一张大大的木雕镂空书案,可席地而坐,书案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笔墨纸砚,和一对烛火,墙壁上是一幅画,画里是一荷塘的莲花,正值怒放之时。他模模糊糊看见书案上好像有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碧色,波光粼粼,趴在书案上压着一本翻开的书睡着了,他惊喜的加快脚步,念道:“芙蓉,芙蓉!”
尹姑姑或许是习惯了,红着眼眶说道:“太子喝醉了,这里没其他人,你先坐下,奴婢给你拿些醒酒药来。”她扶着太子坐到书案,自己关上门走了出去。
太子看着那画,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门,经过玄武门,经过大殿,直奔兰若轩。兰若轩住着贤妃,二十有四,原名夏侯若兰,宠惯六宫,是朝中正三品征远大将军夏侯渊之长女。夏侯渊常年镇守边关,英勇善战,对舍利国忠心耿耿,府中有两女一儿,长女夏侯若兰位居贤妃,独子夏侯子期,小小年纪便跟随父亲在边关为舍利国出生入死,年少有为,志向远大,封为:少将军。小女,夏侯芙蓉,绝色聪明,才貌双全,小小年纪便有‘女中诸葛’之美誉。夏侯世家名满天下,受万人敬仰。
贤妃早早立在兰若轩门外,着紫色水仙散花绿叶罗裙,拖地屺罗翠软纱,低垂鬓发斜插珍珠碧玉簪子,珠翠之辉辉,一双丹凤眼,螓首蛾眉,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款步姗姗。二皇子尔烁,着明黄袍子,冷峻刚毅,文武双全,二八年华,翩翩少年,不喜多言,他跟在贤妃的身边,候着那一辆即将到来的马车。
只见贤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古羽,欢喜的回禀道:“娘娘,二小姐的车马已经入了宫,现下快到了。”
贤妃激动的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快快,二小姐最喜欢的糕点可有准备好?她不喜苦味,牛乳茶可有酿好加糖?”
古羽弯起两轮月牙,笑道:“娘娘都吩咐好多遍了,奴婢要还没准备好,只怕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古羽是贤妃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侍女,说话自然与其他的宫女不同,平日里吃的穿的也比其他的宫女要上一个档次。贤妃得宠,娘家又地位显赫,皇上厚爱特赐其妹夏侯芙蓉入宫陪伴贤妃,以解贤妃思念家人之苦,今日便是入宫之时。
正值春季时分,微风荡起,庭前樱花片片飞舞,屋檐上悬挂着的风铃摇曳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时有彩蝶翩翩起舞,只见一个小身影呼呼突然闪到门前,着淡淡碧色裳儿薄薄轻纱,发髻一侧插银白色流苏,点缀着粉白色珠花,额中点朱砂,梨颊微涡,浅黛双目,肌如白雪,指如削葱根,脚踩金丝绣花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莞尔一笑,倾国倾城。她双手提着罗纱裙,轻纱缓缓飘逸,连这庭前的樱花也在迎接着她,围绕着她片片飞舞,她如同漫舞在这花海的精灵。
她咯吱笑着如同黄鹂鸟一般唤了一声:“姐姐”。身边的姑姑暗暗轻推了一下她,提点她守规矩,她反应很快,立即蹲下身去说道:“芙蓉拜见贤妃娘娘,娘娘吉祥。”继而又转向二皇子,眼神清澈如同一弯清泉,盈盈秋水波,融化着二皇子冰冷的眼神,说道:“见过二殿下,二殿下安好。”尔烁回礼,不语。芙蓉见他这般冷,却偏偏去拉了他的衣袖。
贤妃早已噙着玉珠,一手拉着她的小手,一手拉着二皇子的手,朝暖阁走去,正要问什么,芙蓉便歪起个小脑袋说道:“娘娘是要问我怎知道这是二皇子的,那就太老套了,跟在姐姐身边又是皇子的打扮不是二皇子还会是谁?娘娘如是要问妹妹好不好?有皇上和娘娘的庇佑,又有父亲、母亲、哥哥无微不至的疼爱,芙蓉怎会不好?妹妹一切都好的很,只是有点想姐姐,家里一切也安好。父亲、母亲身体可好着,母亲常说娘娘思念家人,家人也思念娘娘,只要各自安好便好,叫娘娘不必挂心才好。”她笑的那样清脆。
古羽笑着说:“一年没见二小姐,这嘴越发的厉害了,愣是要把娘娘想要问的话都给回了。”
贤妃抿嘴一笑,进了暖阁坐下,芙蓉对古羽说道:“羽姐姐只看到芙蓉话更多了,怎没见我又长高了呀,母亲还说去年娘娘赏的衣服还没穿如今上身便就短了,能穿上的就几件衣裳了,芙蓉盼着到了娘娘这里便要多讨几件。”
贤妃将一块她最喜欢的糕点塞到她的嘴巴里,说道:“你呀,姐姐看到了,又长高了不少,小美人,耍这样久得嘴皮子,不就是要跟姐姐要赏赐不是,放心吧!都准备好了,一会古羽带着你去看看,过来让姐姐好好瞧瞧你。”
这时只听见外面细细尖尖捏着嗓子的声音:“皇上驾到!”皇上进来,众人行礼叩拜,皇上拉着贤妃的手入了坐,芙蓉笑容生花。皇上看着贤妃问道:“这就是小姨?大多见了朕的威仪便胆怯,她倒不害怕!”
芙蓉扣着小手板倾斜着身子微微笑道:“臣女不害怕。”
贤妃使眼色,有些严厉说道:“芙蓉不得无礼!皇上面前岂容你胡语!”
芙蓉眨巴着眼睛说道:“皇上既是天子,又是舍利国的福星,天下人满是敬佩,芙蓉见姐夫待姐姐也是情深意重,这样好的皇上,芙蓉满怀感激和尊重,为何要怕?”
皇上听见‘姐夫’二字,觉得很是新鲜,大悦,众人也跟着露出悦色。皇上又说道:“妮子有趣!芙蓉通‘莲’,这可是舍利国的国花,妮子可担当得起呀?”
屋子气氛突然凝聚,变得有些冷,芙蓉笑着接着说:“这可是皇上赐的名字!”
皇上惊奇:“朕何时赐了你这个名字?”贤妃脸色有些僵,递上一杯茶说道:“芙蓉尽胡说!皇上莫要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芙蓉继续说道:“想那屈原‘制芰荷以为衣,集芙蓉以为裳,’来表达自己的风洁,芙蓉一家深受皇恩,父亲感激便仿古人之道给臣女取名:芙蓉,以明心志。有圣明之君,便有了家父忠诚之将,虽皇上没有宣旨赐名,可家父心中时刻心系皇恩,便赐了‘芙蓉’二字,以提醒着全家当像国花一样做一个忠胆之士守护边关,为皇上为舍利献上一份绵力才好。皇上,您说‘芙蓉’这名字算不算您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