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仙’大笑道:“那要何时做好啊?十日?半月?”
八妹拿着团扇扇了扇,说道:“明日!”
所有的人都用嘲笑的眼光看着她,这般大胆,连名字都没想出来,明日怎交出这匾,这不是折损了太子的颜面吗?那太子侍卫怒视着她,看来是要给太子闯祸了。
那‘笔仙’见她这般淡定,又笑道:“那姑娘可知工匠们都做了什么字?”
此话一出,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便抿着嘴想要笑起来。八妹笑着说道:“春风吹绿千枝柳,时雨催红万树花,说的正是这阁楼的景象,先生生性高雅,喜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想必是觉得这阁楼正直春意盎然之景,先生是想要取名为‘盎然居’,可对?”她看着他,坚定不移。
那“笔仙”盈盈感叹道:“不想太子身边的一个女子都有这般才华,实乃百姓之福也,舍利国果真是人杰地灵。”
太子侍卫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暗中派人去通知工匠们,八妹自知接下来的事与自己无关,便告辞退下回了锦绣阁。
果然接下来的事与八妹完全无关,传说中的赏赐过了几日也不见送到锦绣阁来。八妹也乐得清闲,又在锦绣阁呆了好几日,便想着出去走走透气。
这个时节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八妹想着去看看也好,可那后山荷塘逸王常去,自然是要避嫌的;曲江池定是人多,去了也叫人厌烦,八妹走着走着,不知该往哪里走,便选了太子宫偏僻幽静之处走了去,忽而嗅到荷花的清香,一时提起了兴致,便寻着那香味而去。
这里僻静极了,池塘很小,塘里的荷花正好开的旺盛,幽香扑鼻的很,层层叠叠,中央簇拥着一个精致小屋,上面写着:芙蓉阁。虽不阔气宽敞,可荷塘上的薄薄水烟升起,点缀着这池塘这阁楼,像极了一副仙界画卷,叫人好不喜爱。可惜这般偏远,一般人也难寻到这里,可这里真是干净整洁的很,没有一丝杂尘,八妹缓缓走近,踏上那通往芙蓉阁的木桥上,一个专门看管这里的老妈子便上前拦住了她,一脸的严肃冷冽:“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八妹诧异说道:“打扰姑姑静修,只是这荷塘实在迷人,不知能否看看姑姑的荷塘,讨碗茶吃?”她微微笑着。
突然后面伸出一只大手,生硬的拽着她的胳膊往后拉,叫人头皮发麻,一直下了木桥,方一手将她扔在了地上,那冷峻的脸庞出现在八妹的面前,眼睛里充满着要杀了自己的怒火,他语气僵硬说道:“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母后派来的一个奴婢,如今计谋得逞,有个锦绣阁呆着,就好好做自己的良媛,这种地方你不配来,以后不要让本太子在此见到你,滚!”
八妹不知自己怎的又惹怒了这个冷若冰霜的太子殿下,也不奇怪在他心里自己左不过是杀死他最心爱女人的一个帮凶而已,他恨她是自然的,自己也只是皇后娘娘手中的一枚有用的棋子,不得宠,皇后自然也用的放心。竹清扶着她起来,八妹不想示弱,冷冷说道:“奴婢时刻谨记着,不劳殿下提醒!”
太子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怒骂道:“滚到长街上去跪着,没本太子的命令不准起来。”
八妹行了礼,冷冷的回道:“奴婢领命!”起了身便离去了。
正午太阳正毒,八妹跪在宫中的长街上,这里人来人往,经过她身边的人都捂住嘴巴笑,竹清见她跪着,自己也跟着跪在后面,八妹说道:“受罚的是我,你何苦也跟着罚跪。”竹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动作,真是一个忠诚的奴婢,八妹没有在话语,头上的青丝已经发烫,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滑过脸颊,浸透着那裹着的面纱,湿湿的贴在了她的脸颊,膝盖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芙蓉阁里太子正捧着一幅画,即使保管的好,可也不免有些发旧,远远望去一荷塘的莲花,近景中两枝并蒂莲显得分外突出,旁边题词为:《咏同心芙蓉》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他摸着那画,嘴里吐出两个字:“芙蓉”
这日,正值盛夏,皇上皇后以及各宫宫人,移驾宫殿正门,迎接六皇子尔靖的军队已抵达宫门,六皇子十七年华,孩子心性,昂藏七尺,算的上风度翩翩,传说风流成性,无任何建树,实乃一个虚有其表,金絮其外,败絮其内之徒,可生有一张油嘴很讨皇后喜欢,皇后便视为瑰宝。
他翩翩踱步满脸欢笑,见了皇上皇后便到他们跟前跪拜,说道:“儿臣这几年远在大宛,不能在父皇母后身边承欢膝下,实乃不孝,父皇母后身体可还好?儿臣想死你们了。”他抱着皇后的腿脚,皇后自然是眼眶湿湿的,自己日盼夜盼的儿子终于回来了,便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六皇子继而又说道:“都怪那王贵妃陷害儿臣,害儿臣在大宛吹了几年的风沙,又见不到父皇母后,当真是可恶!”
皇后赶紧止住了他的话,皇上转到了另一边,说道:“吾儿辛苦,晚上设宴麟德殿接风洗尘。”
晚宴,八妹自然是不必出席的,想着宫中的人都去了麟德殿,夜已深,便和竹清去了后山泛舟,果然不见一个人,流连忘返之际,便提着灯笼准备回去,刚到后山一角偏僻的假山处,便听见一男一女情意绵绵的声音,八妹与竹清面面相觑,赶紧吹了灯笼里的火烛。
那男的说:“今晚麟德殿的婢女就属你最美,本王的凝灵殿随时欢迎小美人大驾光临。”
凝灵殿?那不是六皇子的宫殿吗?八妹和竹清一惊,这六皇子不是刚赴宴回宫吗?这会怎会和一个女子鬼混?八妹躲在一旁。
那女的娇滴滴的说:“靖王好讨厌,不要来日进了凝灵殿,就把奴婢给忘了。”
六皇子继续说道:“小美人生的这般美丽,还会跳胡旋舞,本王疼爱都还来不及,怎会忘了,只要你乖乖的,他日纳为妾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呀。”
八妹仔细一听那宫女不是别人,而是纳兰宫中的婢女玄一!揭下来二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欲拒还迎。这六皇子果真是风流成性,回宫第一天便和宫女厮混,这副德行,当年被逐出宫真不知是王贵妃陷害,还是自己不检点。便和竹清轻手轻脚的回了锦绣阁。
次日,太子殿中设晚宴请了靖王来,靖王一来到宫中,眼珠子便咕噜咕噜的转着,打望着来往的婢女。晚宴之前便和身边的太监汪公公去太子宫中的花园里转转,他凑近汪公公耳边说道:“太子宫中果真是美女如云!本王这几年一直在大宛,吹着风沙,难得见到一个美女,这太子宫却乱花迷人眼啊,当真是有福分!”
汪公公淫笑道:“如今靖王回宫了,还怕遇不到好花!”
靖王拍了拍他的胸脯,笑道:“可惜了,红颜薄命,要是当年芙蓉郡主没有死,这会定是太子宫的太子妃呀,就算本王不能亲近芳泽,也可一睹芳容不是?”
他们说着说着便到了锦绣阁,只见一女子身着浅紫印花百褶裙正在梧桐树下荡着秋千,手里拿着团扇,随风荡起,头裹面纱,只露出一双楚楚动人的眉目,靖王好奇,便走向前去,说道:“姑娘婀娜似仙子,不知可愿揭下面纱,与本王对酒当歌呀!”
八妹见他那副淫荡的嘴脸,起了身凑到他的面前,揭下面纱,那双颊的红斑吓得靖王往后退差点一个趔趄倒了地,八妹行了礼,冷冷的说道:“靖王可还要与奴婢对酒当歌?”
那靖王惊吓不小,汪公公给他整了整衣冠,他稍微镇静了一些说道:“本王打搅了,早听说太子纳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为良媛,虽丑陋不堪,可也是满腹经纶,皇弟失礼了,告辞!”他匆匆忙忙跟着汪公公走去,生怕这丑女叫了自己一起对酒当歌,只怕那酒都难以下肚,倒是自己风度翩翩白白便宜了这丑女。
晚宴,在太子宫中,所有的女眷都不得缺席,八妹坐到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整整齐齐入座,靖王喜歌舞,便有歌姬在一旁助兴。靖王喝的很是欢悦,有些醉意便连连感叹,对着太子说道:“不过尔尔!若是昔日的芙蓉郡主还在,就算把这所有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如她回眸一笑。”
太子有些不悦,没有搭理他,汪公公见太子的神态,知靖王失言,便上前阻止他,可这个靖王那里止的住,一杯酒下肚,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指手画脚的说道:“想那芙蓉郡主当年的一曲鼓舞,便‘一鼓动天下’,从此无人超越,倾城绝世,才情横溢,父皇称其‘女中诸葛’,惟独不善这刺绣女工,偏好骑射,可堪称这世上无人能及的绝世女子,可惜红颜早逝,叫人每每想起来都是一件憾事!”这两兄弟自小就只是情面上的亲兄弟,太子看不起靖王这个草包,更讨厌他一个人霸占着皇后的母爱,说话也这般不分场合,专戳人软肋,太子碍于情面不与他话语,一个人喝着闷酒。
这些侍妾虽有个别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却都没见过芙蓉郡主,可靖王的话实在是侮辱人,太子勤奋,平日里甚少与这些妾室见面,想着这是一个争宠的好机会,便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在太子和靖王面前献宝,有歌舞,有琴声,有墨画,有刺绣……纷纷给太子敬酒,好不热闹,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靖王不胜酒力,见八妹一个人坐到位置上,便哈哈大笑起来:“瞧这芙蓉郡主早逝,皇兄的品味倒是独特了起来,竟纳了这样一个丑女为妾,弟弟我私下可听到好些人的议论,说这女子实乃皇兄的一大笑话!”
太子的脸变了色,一双冰冷的眼睛像一把利剑直射八妹,叫人看着寒心之极。八妹心想着他们闹出来的戏管自己什么事,自己晾在一边却还是惹怒了太子,其他的侍妾也没有个好脸色,大概是在笑话自己的不自量力吧,八妹想着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便举起酒杯准备敬完酒便托词离去。
那靖王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本王听说你虽容貌见不得人,可也是才情横溢,不如念几首诗给大家听听,如是念不出,有其他的才艺也可拿出来助助兴。若是过得去,本王重重有赏!”
见太子不搭言,满脸的厌恶,这靖王连打赏这个字眼都出来了,八妹当真是大家眼中的奴婢,她不指望有人帮衬着自己,却也不愿讨好,轻易作践了自己,便没好生气的说:“靖王抬举,奴婢无才念不的好诗,更无其他特长,连刺绣女工也入不得眼,怕辱没了大家的慧眼,今不胜酒力,只好敬大家一杯,先行告退。”八妹起身举起一杯酒一口下肚,便朝堂前走去,不知谁动了歪脑筋,伸出一条腿将八妹狠狠的绊倒,扑成一个大字,口啃到了那红色的地毯。
惹到众人捧腹大笑,太子身边的一个侍妾笑道:“瞧瞧,这八良媛就是奇特,竟想出这样的事来给大家助兴,良媛可是我们这些侍妾中位分较高的,当是姐妹们学习的楷模,不想姐姐这般带头,我们姐妹们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子想着她身平总是谨慎,这会定是故意让自己在靖王面前难堪,给自己丢脸,差点摔了酒杯,生气的说道:“八良媛无才无德,失了礼仪,以后自不必出席这样的家宴,去柴房思过几日。”
说完他便扶着身边的一个样貌出众的侍妾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八妹不屈不饶领命去了柴房,竹清紧跟其后。
八妹走进柴房,那门便冷冷的被关上了。八妹没有任何表情,坐到了柴火上,竹清捡起一块碳,写着:良媛乃奇女子,善诗书,多才情,医术精,有傲骨,今晚受屈了。
八妹一丝冷笑挂着眼角,说道:“都是以色判人,女子没有好的皮相,有才情又有什么用,在他们面前展才华只怕是辱没了自己的才情。”她靠在墙上闭上眼,民间选巧妇,即使是最普通的女子都以刺绣来甄选,自己却从不喜针线,连一个普通女子都不如,想来在那些人的眼里自己当真是辱没了太子良媛这个身份吧。
那侍妾扶着晃晃悠悠的太子殿下到了寝房躺下,太子两颊已经绯红,冒出细微的汗珠,他轻轻的捶打着额头,那侍妾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给他轻柔着头,太子轻握住她的手。她见这是一个侍寝的预兆,便轻解罗衣裳,露出那光洁的肌肤,娇态百生,倒在太子的胸膛。太子不知怎的突然清醒的坐了起来,一把将她狠狠推倒在地上,吼道:“滚!”吓着那侍妾花容失色,灰溜溜捡起衣裳披在身上便仓皇而走。
太子晃晃悠悠来到芙蓉阁的木桥上,那老妈子很是慈善,赶紧扶着他,心疼的摸着他的额头,他说道:“乳娘,贤妃娘娘可歇下了?芙蓉这会又躲着看兵书吗?还是在看史记?你告诉她,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