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香的妆早就花了,浓郁的玫瑰花香也被泪水冲开,只留下淡淡的香味。很淡,但靠近时,还是有些刺鼻。
她讲述着她曾经的故事,讲述着她进诡迷阎的无奈。
“风水轮流转,大概说的就是我爹这样的人。他做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屁股的债。那时刚好是辰生进京赶考的日子,我为了送他,不顾他的反对偷跑出去。去时,还将所有的首饰偷偷地卖了,给他当作路费。”丽香深吸了一口气,画着红色的眼圈之上,有泪光蔓延出来:“等我回去之时,爹爹已经被债主打得面目全非…”
左边胆小的书生握紧了丽香的手,他温柔的吻着她的泪花:“对不起,丽香,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苦苦的等你回来,等你高中状元回来接我,可为什么,再也没等到你!”丽香一把推开他的身子,书生的背撞向了坚硬的木栏处,他立刻龇牙咧嘴。
挽起了袖子,看了看那撞上的地方已经青紫一片,他看了丽香一眼:“丽香,这也不能怪我。你是知道的,每年进京赶考的人那么多,我一没钱二没权,很快就落榜了。我没脸回来见你!”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明明知道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可你还是没有回来,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书生急了,笨拙的伸出手抱住了哭泣的丽香。丽香微微的仰着头,任由书生亲吻着自己,没有再像刚刚那样去推开他。他吻住她的墨发,又粗又喘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边,似乎这并不够,亲吻脸颊后,又顺着她的下颚弧线吻去。
讲故事的人深陷其中,听故事的人却像看戏般的沉默。
“唔……别这样,有人在。”丽香的脸颊上,竟出现一朵红晕。
“呵呵,不好意思啊…”书生尴尬的往舒双的方向看了一眼,缩缩的伸回了自己的手。
舒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掀开帘子,外面的天际已经出现一道白光,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今天天黑之前,她若不回去,便注定了这次任务的失败。
“旎双,你进诡迷阎这么久,算起来,还是我的前辈。”丽香一把拉过她的手。
舒双皱了皱眉,还没有说什么时,丽香又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地步,你就会知道,诡迷阎,会让你杀了你所有最在乎的人。旎双,我们虽然是他们杀人的工具,但我们不冷血啊。”
舒双索性半闭了双眼,她的思绪还在流转,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看她像是木头人一样不理不睬,丽香也觉得无趣,她干脆摊开了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不过,辰生,我是会带走的。有我在,你休想动他!”
耳朵听着丽香的坚定,她却想起了记忆里的舒嫣。那时,她的姐姐,也像现在这般的维护着她。
只可惜年纪太轻的她,不仅不懂得珍惜,还将这份幸福,送给了别人。
若当时,她可以稍微懂事一点,少惹点事。或许,她还可以弥补这失去的四年。
坐直了身子,舒双扭头望了丽香一眼。左边的两个人身子早就贴在了一起,辰生的肩膀上,靠着丽香的头。
他手臂圈过她的腰肢,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
低垂的视线落在那双白净的双手,这是属于书生的手,什么活儿也没干过的手。
丽香的唇有些红肿,刚刚还苍白的脸上早就红潮遍布。她的整个脸都埋在了书生的怀里,低喃着什么。
“你愿意带他走,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舒双面无表情的开口。
丽香倏地抬起头,望着书生,着急的握着他放在她的腰间的大掌,放在了她的脸上。
“你会跟我走的,是吗?”她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更有些哽咽。
她很怕拒绝,很怕她的良心用苦会被这个男人当作是猛兽。
书生的表情带着纠结,他可能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没惹什么人,为什么有人回来杀他?
他怕死,但他刚刚也听到了,丽香若是背叛了诡迷阎,她的下场也只有死。
两个人都被追杀,这个日子…他叹了一口气,又露出了懦弱来。
“别怕,我在诡迷阎呆了一段时间,我知道去哪儿最安全。在今天之前,我们就到达那个地方,好吗?”
丽香的安慰,无疑成了安慰他的最良药剂。
舒双懒散的将身体靠着,她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前方,嘴角,勾勒起又放下。
“旎双,你就成全了我们吧,你是知道的,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丽香的哀求,让她的心颤动了一下。前方马车行驶的有些慢了,颠簸着,似乎是路不太平。
“我能够做什么?”她倏地扬高头,似笑非笑。
书生有些等不及了:“丽香,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你怎么不告诉她,你也是去杀他的?”舒双淡淡的开口:“你的辰生,还愿意跟一个要杀他的人,在一块吗?”
果然,书生的眼神在丽香身上扫荡着,他的手,缩了回来,戒备的看着她。
“辰生,你别听她胡说!我若是杀你,你以为,刚刚还会救你吗?”丽香急急的解释。
书生再看了舒双一眼,他匆忙的将后背的包袱抱在了怀里,手脚慌乱的掏出一把小刀。似是自保,更多的,是狼狈。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惜所有付出对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丽香愣住了。
舒双笑了,她看到两个人之间,横着的,不过是丽香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罢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的,停车,我要下去!”他可不愿意年纪轻轻的便死在女人的手上。
车夫根本就不听他的,马儿跑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一点。书生急了,扬了扬手里的刀。
“丽香,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若是爱我,就放我下车!”
若是爱他,就放他下车?这是什么逻辑?舒双嘲讽的看着书生狼狈的扬着刀颤抖的样子,察觉到她身旁的丽香,渐渐的变了脸色。
“我从小便跟你一起长大,你连鸡都没杀过,还敢杀人?”丽香说着,举起脚,高高的踢中了他的手腕。
“啪啦”一声,刀子落在了脚下。书生正准备弯腰去捡,丽香却一脚踩住了他伸出去的手。
“啊,疯女人,你放开!”白嫩的手被人踩住,滋味可想而知。
书生着急的神情看在丽香的眼里:“我全心全意对你,你接二连三的辜负我的情意。辰生,你的心里,哪怕有一丝爱我?你刚刚对我说的爱,都是假的,是吗?”
可能是受不了书生那痛苦的神情,丽香还是抬高了脚。书生着急抽出手时,他的脸上尽是恐惧。
他再也不想要跟这两个女人呆在一起,想着,朝外面看了一眼,竟掀开帘子便跳了下去。
痛苦的尖叫声传来,丽香的脸上露出震惊,“辰生!”她大喊一声,连忙叫住车夫,停了马车。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下了车便往回跑去,抱住捂着腿颤抖的书生:“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样,是在惩罚我,你知道吗?你跳下去,还想不想活命了?”
丽香哭的像是个小孩,她紧紧地抱住鲜血淋漓的书生,苍白的脸低垂在他的头上。
“你要走,你跟我说就是了,我怎么会不放你走?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就舍不得拒绝你任何的要求。”
书生疼得龇牙咧嘴,他这么跳下去,已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的腿,恐怕已经废了!
“别怕,我会找大夫的,我会治好你。你还能站起来吗?辰生,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对你…”
哭泣的女人往往是所有人的软肋。舒双站在远处,看着那边生死离别般哭的梨花带雨的丽香,心,颤动着。
单薄的衣裳抵挡不住早晨的寒冷,肌肤激起一层小颗粒。舒双缓缓地走近,看到丽香抬起了头。
“现在你满意了吗?若不是你开口离间我们,他哪里会跳下马车?”丽香歇斯底里。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舒双的眼神,有些内疚。
“还能怎么办?辰生这样了,我不会不管他的。我会照顾他,直到他好起来。”
望了一眼这时一句话不吭声的男人,舒双忍住了那口气:“值得吗?你明明知道,他根本就不爱你!”
“呵呵!”丽香将他的头抬起,深情的对望着:“那又如何,我知道,我爱他就够了!”
说着,她笨拙艰难的将他扶起来,哭声道:“辰生,我会跟你一起逃,就算诡迷阎可以找到我们,可哪怕跟你呆最后的一秒,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摔断了腿的男人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他的脸上尽是痛苦,很明显,他怕死,但也怕丽香会扔下他不管。
舒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他们逃跑,那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事。
她,还能够回得去诡迷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