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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草莽英雄的崛起

宇文泰(507~556),字黑獭(tǎ),代郡武川(今属内蒙古自治区)人。宇文泰出身在北魏一个下级武官家庭,史书记载他“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业,轻财好施。”当时正值北方六镇士兵起义,宇文泰的父亲宇文肱也带着儿子参加了这场起义。起义失败,宇文肱战死,宇文泰被尔朱荣收编,后来因为战功卓越被封为关西大行台贺拔岳的左丞,成为了贺拔岳的左右手。北魏太昌元年(532),高欢将北魏孝文帝的孙子元修立为皇帝,即孝武帝,高欢自己当上了北魏大丞相。不久后,高欢就和他的老上级尔朱荣一样专横跋扈,孝武帝为了对抗高欢,就开始大力提拔手握重兵的贺拔岳,希望制衡高欢的势力。高欢早就看透了孝武帝的小算盘,就用高官厚禄收买了贺拔岳手下的秦州刺史侯莫陈悦,把贺拔岳骗到了侯莫陈悦的营帐中加以杀害。

宇文泰知道贺拔岳遇害后,立刻率领轻骑赶往贺拔岳所属军队的驻地平凉(今属甘肃)。当宇文泰走到安定(今甘肃泾川北)时,正好遇到高欢派来招抚贺拔岳部众的侯景。宇文泰一看到侯景,大声怒喝说:“贺拔公虽然死了,我宇文泰还活着,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当时已是著名悍将的侯景被吓得脸色大变,颤抖着回答说“我不过是一支箭罢了,主人把我射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了,来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主意。”说完,侯景就跑回洛阳向高欢复命了。宇文泰赶到平凉后,跪在贺拔岳坟前痛哭一场,贺拔岳的部属们看到宇文泰这样有情有义,就一起推举宇文泰为统帅,要求宇文泰带着部队找侯莫陈悦报仇。

宇文泰按照先礼后兵的规矩,先给侯莫陈悦写了封信,信中责备侯莫陈悦忘恩负义,并表示自己将率大军为贺拔岳报仇。书信送出后,宇文泰率领大军冒着漫天风雪,从小路出发,向侯莫陈悦的老巢陇西进发。疏于防备的侯莫陈悦先是丢掉了略阳(今甘肃清水北),再丢上邦(今甘肃天水)城,最后被迫在荒山中上吊自杀,宇文泰总算是给贺拔岳报了大仇。

宇文泰逼杀了侯莫陈悦后,听从了谋臣于谨“占据关中,等待时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建议,逐步巩固了自己在关中的势力。高欢这时也知道,宇文泰已经成了气候,只可结为盟友,不可立刻对其下手。于是,高欢派使者带着金银珠宝和书信前去祝贺。宇文泰不但拒收了高欢的礼物,还把书信密封,派手下的济北都督张轨送给了孝武帝以示忠诚。张轨到达洛阳后,先去拜见了孝武帝的宠臣斛律樁。斛律樁问张轨:“宇文泰和贺拔岳相比谁更能干?”张轨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宇文公文足以经国,武足以平乱。”孝武帝知道后,觉得宇文泰这么能干这么忠诚,足以依靠,就立刻加封宇文泰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北魏永熙三年(534),孝武帝逃出了洛阳,投奔了宇文泰,并封宇文泰为大将军兼尚书令。

本来孝武帝拱手让出了朝廷大权,应该可以活个六七十岁,然后含笑辞世。可他不知道是在高欢手里压抑的太久,还是鲜卑人不遵礼法的本性作祟,开始极度地贪恋女色,不但和自己的三个堂妹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还不许这三个堂妹嫁人,把她们全部封为公主。宇文泰虽然也是鲜卑人,可毕竟早就接受了汉文化的熏陶,实在看不下去这种乱伦的行为,就找个理由把三个公主中的平原公主给杀了。这一下子触痛了孝武帝的神经,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又是拉开弓箭对准宇文泰,又是拍着桌子大骂,完全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宇文泰一看孝武帝这么不知好歹,就派人在酒中下毒,鸩杀了孝武帝。后来,宇文泰又改立25岁的南阳王元宝炬为帝,是为文帝。此后,宇文泰掌权的西魏和高欢掌权的东魏征战连年,整个北方陷入了无尽的战火之中。

西魏大统二年(536),西魏宇文泰占据的关中地区发生了大面积的旱灾,按照《资治通鉴》的记载是“人相食,死者什七八”。高欢一看老对手宇文泰落到了这样的窘境,乐得手舞足蹈,就趁着这灾荒的良机,派将军窦泰率领右路军攻取潼关,司徒曹昂率领左路军进攻蓝田,而高欢自己则率领大军直扑蒲坂,在黄河之上建起了三座浮桥,做出了抢渡黄河的姿态。宇文泰也是多年征战的战略大家,一眼就看穿了高欢声东击西的把戏,就对部下说:“高欢在这里搭浮桥不过是个幌子,他是想牵制我们的主力,让窦泰能够长驱直人罢了。窦泰一直都是高欢的先锋,此人赢了不少硬仗,现在骄横跋扈,如果我们突然进攻窦泰,必然可以获得全胜。窦泰败了,高欢老儿也就不战而退了。”

小关之战的进程果然像宇文泰预料的那样,当宇文泰带领着西魏精骑悄悄杀出小关,突袭到窦泰大营的时候,窦泰和他的骄兵们还在呼呼大睡。以有备攻无备,窦泰全军覆灭,窦泰也无颜再见高欢,在归途中上吊自杀。当时东魏大军在黄河的浮桥尚未建好,而黄河结冰又很薄,人马根本不能踏冰过河,无奈的高欢只好率军退回邺城。西魏大军趁机千里追杀,幸亏高欢手下将领薛孤延殿后死战,连着砍断了15把战刀,这才保着高欢安全撤回了东魏。

另一路东魏军在大将高昂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猛进到了西魏的上洛城下。上洛城中的西魏军万箭齐发,冲在第一线的高昂身中三箭,箭箭都射中要害之处,高昂几乎当场死去。高昂苏醒过来后,不顾儿子的反对,毅然穿好盔甲骑上战马,围着上洛城巡游几圈。东魏军看到主将如此勇猛,也拼死效力,很快就攻下了上洛城。这时传来了高欢、窦泰两路大军败退的消息,部将都劝高昂孤身逃跑,而高昂则惦记自己手下的将士,拒绝了部将们的建议,带着将士们历经苦战,全军退回了东魏。自此,两魏之间的第一次交锋以西魏胜利结束。

东魏天平四年(537)九月,经过一年休整的高欢决定报小关的一箭之仇,派高昂带着3万大军把宇文泰和不到1万的西魏军包围在了恒农(今河南灵宝北),然后高欢亲自率领20万大军,从蒲津(今山西永济西)向西,渡过黄河和洛水,准备向长安进军。

宇文泰带着1万多饥寒交迫的士兵好不容易从恒农突围而出,又遇到了高欢的主力。宇文泰不等各州增援人马到齐,就准备突袭高欢,可众将都害怕东魏军势大,劝说宇文泰等候援军到来。宇文泰没有责怪部下,反而细致解释说:“如果高欢进攻的消息传开,连长安都会人心浮动,我们就危险了。不如趁高欢立足未稳,我们全力出击,绝对能打败他。”随后宇文泰命令将士只带3天的口粮,渡过渭水,和高欢的大军在沙苑相持。当时宇文泰的部将李弼进言说敌众我寡,不能在平原交战,建议把战场设在离沙苑10里、渭河河曲的沼泽地,宇文泰接受了这个建议,把大军安置在沼泽地中埋伏起来。

决战刚一开始,东魏士兵看到西魏军人少,就各个争先发起抢攻,把自己的阵形搞得大乱。两军刚一接触,宇文泰抢过鼓槌,亲自擂鼓助威,西魏将士猛冲猛打,李弼等将领率领铁骑把东魏军一分为二,分别攻击。李弼的弟弟李标身躯瘦小,却利用娴熟的马术不断冲击东魏军阵,杀得东魏军都躲着他前进。而东魏的大将彭乐也同样剽悍,他被西魏士兵的长矛刺中腹部,连肠子都出来了,彭乐把肠子往肚子里一塞,继续作战。

看到队伍阵形都散了,高欢就命令将领张华拿着点名册点兵,打算整顿阵形再战宇文泰。可仗打得如此混乱,士兵们哪里还有功夫答应点名。东魏的阜城侯斛律金就劝高欢说:“军心已经散了,没人答应你了,我们还是退回河东吧。”高欢还打算再等等战局的变化,端坐在马上不动,斛律金一看这时不能再劝了,照着高欢的坐骑就是一鞭子,这才让高欢避免了被俘虏的命运。沙苑之战东魏损失精锐士卒8万,丢弃盔甲18万套,西魏再次获得全胜。

沙苑之战胜利后,西魏军趁机攻占了洛阳的金墉城,东魏元象元年(538),高欢得知宇文泰要到洛阳来祭拜北魏历代皇帝,就命令大将侯景和高昂率军反攻金墉城,高欢自己率领大军随后增援。宇文泰得知侯景来犯的消息后,亲自率领大军迎击高欢。沙苑之战中智谋无双的西魏将军李弼再次施展计谋,派士兵用战马拖着树枝奔跑,造成大军来援的假象,不但吓退了侯景,还斩杀了东魏大将莫多娄贷文。

宇文泰还没来得及庆祝胜利,侯景就去而复返,北据河桥,南控邙山,和宇文泰展开决战。战斗之中,宇文泰的战马被流矢射中,摔在马下。当时正好东魏兵已经冲到了跟前,西魏都督李穆一看逃是来不及了,就用马鞭抽打趴在地上的宇文泰,边打还边骂:“你个笨蛋东西,你们家主公宇文泰呢,你怎么躲在这里了?”东魏士兵觉得这两人都是小鱼小虾,不值得为他们耽误功夫,就继续向前追赶。

李穆一看东魏士兵走远了,这才连忙拉起宇文泰,把自己的战马让给宇文泰,和他一起逃命。正在这危急关头,西魏援军赶到,宇文泰趁机率军反攻,又把侯景打得大败,西魏士兵又开始追击东魏士兵。东魏大将高昂单枪匹马逃到了河阳城下,可河阳城的守将高永乐和高昂有仇,就是不肯放高昂进城。高昂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就回头含恨对追来的西魏士兵说:“来!与汝开国公。”那意思是来吧,我的脑袋和功名利禄都给你了。后来高欢知道这件事,痛哭流涕,如同失去了肝胆,不但把自己的堂叔高永乐打了200杖,还追封高昂为太尉、太师、大司马。河桥一战,东魏先胜后败,加上折损了大将高昂,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东魏武定元年(543)二月,东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以虎牢关投降西魏,东魏与西魏又发生了惨烈的邙山之战。说起来高仲密投敌的原因有点啼笑皆非,原来是高欢的儿子高澄对高仲密的妻子李氏下了手,李氏把这件事告诉了高仲密。这夺妻之恨让高仲密怒火中烧,这位刺史大人一怒之下就抓了高欢派驻北豫州的亲信,然后举城投降了西魏。

高仲密投诚后,宇文泰和高欢都急忙调集人马向黄河进发,两军在邙山展开了激战。高欢手下的悍将彭乐带着几千骑兵冲进了宇文泰大营,把宇文泰打得大败而逃,彭乐带兵紧紧追赶着只身逃命的宇文泰。宇文泰知道逃无可逃,就以三寸不烂之舌劝说彭乐,把“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讲了好几遍,还用自己丢在军营中的金银来诱惑彭乐。彭乐拿着金银回到高欢面前,笑呵呵地说:“宇文泰被我打跑了。”高欢被这个买椟还珠的粗鲁将军气得七窍生烟,冲过去抓着彭乐的脑袋就往地上撞。彭乐满脸是血,起身求高欢再给自己5000兵马,再去追赶宇文泰。高欢佘怒未息地骂道:“人都跑了,你到哪里追。”派人赏了彭乐3000匹绢,然后让彭乐下去养伤。

第二天,宇文泰重整旗鼓,带领西魏军反攻高欢。西魏军大破东魏军,这次轮到高欢逃跑,宇文泰率军追赶了。当时投降西魏的东魏士兵向宇文泰报告了高欢逃跑的方向,高欢赶紧命令大都督贺拔胜带领着3000骑兵追赶高欢。贺拔胜带着部队追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仓皇逃跑的高欢,贺拔胜就挥舞着铁槊一直追几里,好几次槊尖都要刺到高欢,贺拔胜大喝:“贺六浑(高欢字贺六浑),看我贺拔破胡(贺拔胜字破胡)取你的狗命!”幸亏高欢的随从中有不少神射手,他们用乱箭射死了贺拔胜的战马,这才让高欢逃回了邺城。邙山之战,再次以东魏的失败而告终。

东魏武定四年(546),高欢再次率领大军对西魏的玉壁城发起了进攻。这次高欢虽然没有遇到宇文泰这个老对手,可西魏新一代的年轻将领韦孝宽却让高欢再次吃够了苦头。

攻城战刚一开始,高欢命人在玉壁城外筑起土山,然后从土山上跳进城内;韦孝宽则命令将士加高城墙,始终不让东魏军能从土山上攻进城。高欢又命人挖地道,准备从地下攻城,韦孝宽则命令将士们在城里挖好沟堑,连通东魏军的地道,然后在地道口燃起大火,再用鼓风的器物往地道里吹风,挖掘地道的东魏军受到了很大伤亡。高欢命令士兵在长竹竿上绑好麻布,然后浇上松脂和油,点火后去烧玉壁城上的木楼,韦孝宽就让士兵把长钩绑在竹竿上,砍断东魏士兵的火竿。来来往往打了几个回合,高欢始终不能攻克玉壁城,只好派参军祖埏进城劝说韦孝宽投降。面对着城外的数十万大军和能言善辩的使者,韦孝宽朗声回答说:“我的玉壁城要兵有兵,要粮有粮,我韦孝宽也是堂堂关西好男儿,决不做投降将军。”高欢一看劝说不了韦孝宽,就派人将书信绑在箭上,射人城中,对城内的百姓许诺说:“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赏帛万匹。”城中守兵捡到书信后全部送到了韦孝宽手中,韦孝宽在书信背面写下了“能斩高欢者准此”。那意思是说,只要杀了高欢的东魏士兵,我西魏也这样奖赏他。东魏军苦苦攻打玉壁城50多天,战死和病死的士卒达7万佘人,高欢实在是心力交瘁,只好撤军。玉壁之战,再次以西魏的胜利而告终。

西魏帝三年(556年),一代草莽英雄宇文泰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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