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还没有玩过瘾,听我这么说只好放下了他。两兄弟架着魏志勇跟在我和冬子的后面,冬子打开商务车的车门,我直接坐在了最后面,冬子坐在我的前排,另外两位兄弟押着魏志勇也进来了,开车的兄弟见我们都已坐好,也没有多问,直接把车朝着上山的路上开去。
也许是傍晚时分一场突来的暴雨的缘故,夜晚的风很凉爽,快到了山脚,道路上布满了积水,城里面的一场雨过后路面很快就会干了,这里因为路况不太好,加之许久没有一辆车经过,路面上水汪汪的一片,在刺目的车灯映射下,远远望去亮晶晶的,犹如一条条银色的彩带平铺在远方,走近了才发觉这一汪汪的积水十分讨厌,探不出路面的深浅,车子只好时不时剧烈地颠簸一下,踏过坑洼继续前行。
我们这个地区属于丘陵地带,山都不是很高,一个个跟土包子似的也能绵延数十公里,今夜将要来的这座山头,当地人把它形象的说成是狗阴山,称呼虽然不雅,但却十分形象,其中也深含着一定的道理。
两边是略微隆起的小山头,中间一段开阔地带长满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很形象的使人联想起动物最隐秘污秽的地方。之所以把它称之为狗阴山,而没有说成是猪阴山或者是羊阴山,这里面还是有一段故事可说的。
从《地方志》中就能够读到,几十年以前,在战争连连的多事之秋,这里就是很着名的乱坟岗,许多因战争、饥饿或者疾病孤苦无依的人死在城里,人们就习惯把他们弄到这里草草挖一个坑埋了,随便堆出个坟头意思一下,反正也不会有人来祭奠,只是略微对逝去的人表示一下敬意而已。久而久之,政府也看中了这块地方,遇到十恶不赦需要枪毙的犯人,也会带到这里枪决,如此经过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累积,人们愈加相信这里就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平常大白天也很少有人往这里来。
山坡的腹部有一块低洼之处,大量的雨水汇聚成了一个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鱼儿自然生长想必味道十分的鲜。
说来也怪,池塘里的水并不是很深,最深之处也至多将近两米,两岸之间尚不足一百米的距离,因为此山臭名远扬的缘故,平常除了护山的人员偶尔来过,基本没有闲人来这里游玩,但每年到了夏天,都会出现一两起溺水身亡的事件,而且全部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更奇怪的是,有许多小青年傍晚时分家人还看见他们回到自己的屋里睡了,第二天一早却发现不在了家里,搜遍了全城也不见踪迹,后来却会在小河边上发现一堆衣物,才知道自家的小孩早已下到塘里淹死了。人们就想不通,为什么每年都会有小青年莫名其妙从城里跑来这里游泳?为什么深夜还会在家人的眼皮底下溜到这里来,白天都是很恐怖的地方,到了夜晚,这些小青年们就不觉得可怕了吗?
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弄得警察也很头痛,只好在左右岸边竖起了两块大大的警示牌,提醒那些尚不完全懂事的小青年们,不要靠近这儿的危险地带,但经过几年时间的实践证明,效果一点儿也不明显,只要哪家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孩莫名丢失了,就会第一时间赶到这里一探究竟,结果更加使人相信了这里的诡秘。
正因为如此诡秘,整个山的走势又如此让人浮想联翩,就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了怀春的母狗,在大大方方让公狗快乐了一番之后,却会在最后的关口,紧紧地锁住公狗的命根,让它痛苦,让它惊恐,让它只想着早一点儿逃离,再也不敢幻想当初的兴致,所以,人们就很形象地把这里称之为狗阴山。
其实,只要放下了心头那份紧张与恐惧,白天来到这里登高远望,这里的景色还是十分的秀美,那漫山遍野的鲜花,与世无争的宁静,是早已厌烦了嘈杂拥挤城市生活的人们,心中向往的美好去处。
清晨的阳光,总是第一时间光临到这里,我不懂得什么星相五行的学说,我只知道只要是阳光最早到达的地方,那就是最好的风水宝地。综观整个山势,左右两个山头,犹如忠诚的勇士守卫着这片宁静的土地,山坡上没有高大伟岸的树木,但却长满了郁郁葱葱青翠苍绿的松林,它们不张扬不喧哗,静静地挺立在那里,一身的傲骨,即使寒冬来临,依然焕发着春意。
真是一个人间宝地啊!我在想,假如这个世上容不下我的那一天,能够把我生命的终点留在这里,享受这一片阳光,享受这一份安宁,那时候,想必真的是会很惬意的。
车顺着蜿蜿蜒蜒的山路一直朝前走,车灯打在道路两旁黑黢黢的松林,仿佛一把能够劈开阴阳的巨斧,一半是白一半是黑,分界十分明显,只不过黑永远大于灯前的白。一阵阵阴冷的山风正是从那鬼魅的黑影里飘来,扑在身上,躲进怀中,不知是否有那耐不住寂寞的孤魂野鬼,化作了无形潜入我们的车内,我们没有能力看清这周遭的一切,无端端添了几许莫名地惶恐。远处不时传来一声蚊虫的低鸣,总想划破这沉寂的夜,但终归力量弱小了些。
已经是下半夜了,我们坐在车里没有人开口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魏志勇始终低垂着头,心里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走了许久,他才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冬子,见冬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就伸长了脖子越过冬子的肩膀朝我瞄过来,见我正紧盯着他,忙缩回了头怔怔地看着脚下。
兄弟轻车熟路把车开到了半山坡,在一处开阔地带停了下来,前方就是池塘,风无声吹过,带来一池馨香,我走出车子,大大伸了个懒腰,一整天没有休息了,想借着吸口新鲜空气提点精神,可惜落入口中的竟有浓浓的腥膻,原以为会为之一爽的心情,顿时低落了许多。
兄弟们把魏志勇架下了车,这小子瘫坐在地上无助地望着冬子,冬子再次问他:“想明白了吗?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魏志勇望着冬子,哀求着说:“大哥,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我不敢对你撒谎,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好!你小子有种!别怪我太黑,你愿意硬充好汉,那我就成全你吧。”说完,冬子对着兄弟们说:“开始干活!”
在车前大灯照射着不足五米的地方有一大坑,里面积了不少雨水,兄弟们本想下去再把坑挖深一些,但四周都是湿泥不好下脚,其中一位拿出铁锹伸进去蹚了蹚,感觉深度还行,就跟身边的兄弟商量着说:“差不多够深了吧?把这小子捆紧一点,让他蹲下估计没问题。”
另一兄弟说:“还有这么多水不要弄出来吗?”
前一位笑着说:“你以为盖宫殿啊,水在里面又不影响活埋。”
那位兄弟也笑了,说:“也对,反正是个死,有没有水无所谓哈。”
冬子听他们议论着,就走过去看了看,说:“行,不用挖了,就这样吧。”
冬子说完又回过身来,从车里摸出两根火腿肠和一只茶叶蛋,走到魏志勇身边说:“兄弟,去了那边可不要怪我啊,我们都是为了求财,还请多多理解,多多包涵啊!”
魏志勇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冬子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把两根火腿肠和一只茶叶蛋递给他,很动情地说:“兄弟,临时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准备,这点东西将就着吃吧,去了那边可不希望你做饿死鬼,等会儿我给你烧香,保佑你来世有个好前程吧!”
冬子很深情地拍了拍魏志勇的肩,仿佛是一对难兄难弟在告别,魏志勇这时候哪有心情吃东西,满脸祈求地望着冬子,冬子做出实在人的样子把东西塞进他的怀里,继续柔声说:“吃吧,别跟我客气,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边吃着边想一想还有什么遗嘱要托附我帮忙的,我能办到的会尽量帮你,咱们能够见上最后一面,缘分啊!”
魏志勇哪里会吃,见冬子这样说,赶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大哥,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放过我这次,求你了啊大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大哥!”
说着,“咚咚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脸上、头上污泥一片,在车前灯的映照下满目狰狞。凄楚悲怨的声音,在这阴森恐怖的山坡上,胆小的人定会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真以为这小子的身上已经鬼魂附体了一般。
冬子可不吃他这一套,别说看不见的鬼魂,即使是青面獠牙的夜叉真的出现,也说不定谁怕谁呢。
冬子就说:“你不吃是吧,你做饿死鬼可怨不得我!”说着,冬子向兄弟们一摆手,三个兄弟一起上来,把拼命挣扎的小子捆绑结实,拽着绳头就往坑边拖,魏志勇吓得惨叫:“不要啊,不要!”
兄弟们可不管那些,到了近前,两人一使劲把他扔进了水坑,噗通一声溅出许多水花,魏志勇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虽然双手已从背后牢牢地绑死,双脚也被紧紧地缠在了一起,但他依然能够撅起屁股往外蹭,一个兄弟拿着铁锹死死地按在他的肩上防止他跃动,另外两兄弟快速往坑里填土,魏志勇的肩头渗出了鲜血,他也顾不得疼痛,条件反射般依然做着垂死挣扎。
一锹,两锹,三锹,含有大量水分的泥土重重地砸在魏志勇的身上,眼看着就要埋到了胸口,魏志勇再也不敢逞强,终于大声哀求:“我说,我说,别让我死啊大哥!”
我倚在车门边盯着整个场面,终于可以舒缓地吐出一口气,冬子立即让兄弟们停手,走到魏志勇的近前,俯下身来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魏志勇一点儿也不掩饰恐惧,哭着乞求说:“大哥,我不想死,我说了,求你放了我行吗?”
冬子笑了,拍了拍魏志勇的脸,说:“放心,你不是主谋,只要你说了,我保证你不会死。”
“真的?你别骗我。”
“我告诉你小子,就你目前这熊样,还不配我来欺骗你!懂吗?”
“你答应我了大哥?”
冬子也不理他,转身跟兄弟们说:“把他提上来,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兄弟们使劲把魏志勇从坑里给薅了出来,一个兄弟弄了满身泥,咬着牙说:“你小子早说不就少受这么多的罪吗?害老子们也陪你遭罪!”
冬子走到我身边,咧开嘴屁颠屁颠地说:“呵呵,森哥,这小子还挺能撑哈!”
我也笑了笑,小声说:“能撑到现在也算是条汉子了,他要是说了,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冬子说:“森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冬子说完,重新走到被拽上来的魏志勇身边,蹲下来正准备问话,忽然站起扇着鼻子,吐着吐沫说:“你小子拉稀了吧?怎么这么臭!”
魏志勇身上的绳索还没有解开,蜷曲身子躺在上风口,一阵风吹过满含臭屁的味道,我赶紧捂紧鼻子站到了一边。
冬子骂到:“瞧你小子这点儿出息,你不是很能撑吗,怎么吓得拉稀了?真他妈的臭!”
冬子转到魏志勇的上风口,本想蹲下来问话,想了一想还是站着比较好,就站在魏志勇的身边,用脚蹭了蹭魏志勇的肩,说:“他们人在哪?”
“现在在我给他们租的房子里睡觉了。”
“有多少人?”
“这次从南方来了两个人,买好了明天下午的火车票,准备带六七个女孩过去,你们那里也有两个小姐一起要去。”
既然已经说了,魏志勇就索性全部都讲了出来。原来,他在南方认识了一帮朋友,这些人在当地都是极有势力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经常从内地带女孩去南方,由他们控制向各大酒店、宾馆及娱乐场所输送,魏志勇负责在我们这儿各家娱乐城联系小姐,只要够一批那边就有人过来接,他按人头提成。这次联系了六七个女孩子,那边派了两人今早才到,等明天人员到齐就回去了。
冬子让兄弟们把他的绳索解开,带他到池塘里洗去身上的臭味才上车回去,路上很黑,冬子上车调转车头,让车灯打在池塘的方向,好给兄弟们照路,
我也坐进了车里,注视着池塘边的动向。魏志勇脱去了衣服,受伤的左手举得老高,下到水里扑腾了几下上来,把早已沾满了泥水湿透了的衣服,在水里面使劲摆了摆,因为左手受伤不好拧水,就一端夹在左边胳肢窝,一端用右手稍微拧了拧,想穿到身上,犹疑了一下感觉好像太湿穿在身上不舒服,索性光着身子迎着灯光,和兄弟们一起走了回来。
这小子瘦得跟大烟鬼似的,人们都说胖子下面的家伙小,瘦子下面的家伙大,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至少从这小子身上就能看出来,虽然他瘦的直让人担心身上是否能刮下二两的肉,但下面的家伙却硕大无比,这一顿揍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浑身多处瘀肿,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可坠在两腿之间的巨无霸依然不失其风采,高傲的犹如达官贵人似的摇摆个不行。冬子看了就乐和着说:“难怪这小子贼瘦,下面的老枪火力这么猛,身上多少油水也被耗干了啊!”
我跟冬子说,先回去给他找件干净的衣服将就着披上,再过去抓人。
正说着,四人走到了近前,兄弟们让魏志勇先进来,然后逐个钻进来坐好,冬子发动了车,也许心情不错,冬子老毛病又犯了,仿佛屁股上长满了痔疮,坐在驾驶座上扭动着屁股晃动着双肩,兴奋地唱:“跟我走吧,天亮就回家……”
沙哑的嗓音在这宁静的夜很具有穿透力,想必那些孤魂野鬼们听到如此五音不全恐怖的歌声,也会吓得迅速窜走,再也不敢隐藏在我们的车厢,与我们一路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