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之仪来说,“家”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曾经,她的家很幸福,她有父母来陪伴,有长辈去教导,有长兄长姐呵护,但后来的那场灾祸,毁了一切。但好在林氏还有幸存者,还没有完全覆灭。
三年来,关于林氏的一切,她只在书信里了解过――她从未再见过她的族人们。落鱼谷毁后,父亲的担子很自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必须亲眼去见一见,去确定林氏的现状。
此时此刻,她披着一件白色斗篷,穿行于北岭雪山,似乎要与周围的纯白一片融为一体。同样纯白的,还有她一前一后的两位――岚铃、岚笙。
关于几天前岚铃弄丢的那株雪莲,林之仪是无所谓――反正还有几株,够用。但岚铃性格太犟,说什么都要还。这不,昨天刚一见面,岚铃就要还雪莲,好不容易拒绝了,某位不正经的师叔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回家”的事,这丫头就说什么也要跟着,说是一个姑娘家,单独外出不安全,这也是另一种补偿――她不也是“姑娘家”吗?跟着的岚笙也偏要来。瞧,严格遵照自家某位不正经师傅的嘱托、一定要听师姐的话的岚笙,此时正穿着同样的白色斗篷,跟在林之仪身后。大概是由于第一次“出境”,他并不像平时一样调皮,左顾右盼的,显得有些好奇而拘谨。
一路上,看着岚铃岚笙两人打打闹闹,三天过去了,也终于到了皇都所在的九州郡,及北原郡、蜀清郡三郡,也是北域与西洲的边界。三郡边界是一片荒漠,荒漠深处有座小镇。由于地处边界地带,又位于沙漠,朝廷难以管理,所以小镇的治安,长久以来都是个问题――常年沙寇侵扰,也干着朝廷早已明令禁止的奴隶贸易……
大漠风沙不断,似乎要把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吹打这座唯一的小镇。
“师姐,这镇子虽然看起来不咋地,但……”
“有一种冒险的气味。”
“好好好。”她看了看这镇子,又对着师妹师弟笑,“等先找个客栈,落下脚,就去‘冒险’。”
刚进小镇没多久,便看见一家客栈,店名“行道”。客栈店面不大,也不豪华,透着一种古朴、简素的气息。
入了店,要了三间客房,点了几个小菜,三人就在先前堂等候。
摸了摸面前的桌子,岚笙忽然有些疑惑:“师姐,这家客栈看起来并不大,收益,也应该不多,但你们看,这桌子所用木材虽然品次不高,但居然是沉木诶!”
岚铃也好奇的看了看,又敲了敲,发出“咚咚”声:“是哦,比一般的木头要结实呢!”
“因为这家客栈是‘行道’客栈。”林之仪忽然想起幼年时光,“行道客栈在全天下各个城市几乎都有‘分栈’,‘主栈’设在东陵邺城。只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镇子上都可以见到……”
“这位姑娘说的是。”店小二上了菜,很合时宜地接了句话,“我们行道客栈,可是东陵邺城柳家的大产业,在全梁朝都有分栈,一般小客栈哪儿能和我们比――三位,吃菜!”说完,便去其他桌张罗。
岚铃不禁捂嘴偷笑,很小声地说:“这洗脑洗的,也太厉害了吧!”
“他说的虽然夸张了点儿,但也是事实。”
忽然,隔壁桌传来一句很轻的嘟囔:“把客栈设在这儿,是因为奴隶贸易这趟浑水,柳家也想掺一脚吧。”
声音很轻,她们却听得很清楚。
隔壁桌仅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人。桌上摆着的,是两坛女儿红,青年的脸,也泛着醉红。
“公子,这样的话,在别人的地方,最好不要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说完后,林之仪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出言提醒,只好用微笑缓解尴尬。
青年呆滞了两秒,也回以微笑,不过夹杂着些自嘲的意味:“不过是些醉酒之言罢了,又有谁会当真呢?”
他复而又让人感觉很豁达:“多谢姑娘出言提醒了。在下宁尚,相逢即是有缘,愿结为友。”
“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结友也只是‘一面友’罢了,姓名也不便相告。”
宁尚张口欲言,林之仪打断了他:“如果非要一个称谓……”
“不妨就叫我‘陌生人’吧。”
陌生人吗?他想。
入了客房,岚铃岚笙开始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林之仪。
“你们怎么了?”
继续打量着。
岚铃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姐,我们还从未见过你和大师兄以外的男人主动说过话呢!这还是我们那个林师姐吗?”
其实林之仪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说的话,那大概就是因为,那个醉酒的宁尚,让她想起了几年前融九喝的酩酊大醉、神色颓废的模样。但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
“师姐!师姐!”岚玲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是吧,这就‘神游’啦?”
“现在要不要到镇上逛逛?走吧!”岚铃挽住林之仪的胳膊,“岚笙早跑了,我们得去追啊!”
环顾屋内,果然不见了岚笙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在这几天的旅途里,她已经和她们走得这么近。这大概就是当初言秋池向岚铃泄露她行程的原因。
……
小镇其实很简单,只是普通的边塞小镇,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对她们这些几乎没有机会,甚至从未到过边塞、见过边塞风光的人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景致。
行道客栈在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上,一出客栈,她们就可以开始玩乐――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岚笙。“管他干嘛!不会出事的!”岚铃如是说,二人如是做。
说是玩,其实全程就是岚铃看看看,玩玩玩,最后买买买,林之仪只是跟在后面,负责付钱。没办法,这就是“师姐”要负的“责任”之一。
“住手!”
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是岚笙。岚笙平时很调皮,是所有岚字辈弟子的小师弟,被所有人宠着,几乎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像这个声音一样的“怒”。所以,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她们迅速做出反应――冲过去。
到现场后,她们大概能猜的发生了什么,但,有些无法理解。地上瘫倒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无知女童――岚笙护在她们前面。他的身侧,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而他们所面对的,是四五个小混混,最前面的两个,高大强壮,像是打手。
就这一会儿功夫,岚笙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