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尚觉得很郁闷。
前不久,他刚失了恋。
那个女孩与他也是门当户对,是五大家族之一柳家家主的千金。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如今朝堂之上,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拥护二皇子,一派支持四皇子,宁家和柳家,分属不同阵营,是对立的两方。
三年前也还好,宁尚虽是宁家嫡长子,可同时也是舒自成唯一的弟子,所以,世上之人普遍认为以宁尚的性情,会承的,是这怀木院主之位,而非宁家――况且宁家并非只有一子。而怀木院,始终是中立的。柳家也便睁只眼前,闭只眼。
可如今,夫子已另收白沐棪为徒,宁家也明确封了宁尚为少宗主,宁柳两家既为敌对,又怎么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开始时,他们还能偷偷见面,心里也很是愉快,可近期,柳家放出消息,柳家千金已至婚假年龄,柳家愿放下门第之见,举行招亲大赛,嫁女!
这个“门第之见”,定不包括宁家。
招亲,实在不是因为柳家千金嫁不出去,而是柳家眼光过高,千金又无心嫁他人,柳家只得出此策,到时,无论她嫁与不嫁,都得嫁!
宁尚浑浑噩噩已经几个月了,这几月来,总爱饮酒,酒,当属水墨轩最佳。
可水墨轩并不是个卖酒的地方,而是个文人谈画赏字的风雅之地。
说起“水墨轩”这名字,据说是当今世上书法第一人所赠,亲笔所挥之字少有人见。
而这水墨轩,取了城西湖边一处静地,一楼供人赏字画,而二楼设有雅间,多供文人骚客相聚交流等。不过能入这雅间的,也大多是富家、官宦子弟――毕竟价格较高。
但这并不代表水墨轩攀附权贵。正相反,水墨轩一向与寒门学士走得近,也尽力培养――皇都几位书画新秀大家,几乎都是水墨轩提拔、栽培的。
话说,宁尚最爱的,是这水墨轩的酒。饮酒开始,只觉甘醇、清香,是万醉不了人的,可这酒后劲儿大,喝的多了,足能让人睡上一天一夜。醒来后,也只觉身心舒畅,心中澄明。所以,宁尚最爱水墨轩的酒,尤其是最近……
一如既往,宁尚去了水墨轩。
刚进门,便看到最显眼的位置,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这是又出什么新画作了?宁尚理所当然地想。不过他可不关心这些,他来,只是为了喝酒。
径直走上二楼,扶着栏杆,下意识地往人群拥堵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那并不只是一幅图,那是三幅。
一幅碧林松涛,一幅湖中孤舟,最后一幅美人持伞的背影。其实,三幅画画工并不成熟,相反,却有些稚嫩,但却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意境。
宁尚可不是专程来看画的,他是来喝酒的。上了楼,有侍从迎来,引他入了一处雅间。这间不是很通风,却是他最爱的一间――从这里能远远地还能望见柳家皇都府邸院内一角。
酒,很快就端了上来,他很快就半醒半醉。望向柳宅,早已看不见那美丽的人儿。
一杯一杯,醇酒下肚,他似乎并不在意酒的味道,只为一个“醉”字而已。
醉过之后,他还是那个宁尚。
“公子何必借酒浇愁。”
闻声,宁尚抬了抬头,眼神有些模糊,只觉眼前是个水蓝色衣衫的女子。
“瑞雪?”宁尚问。他多希望眼前的人,是那个名叫柳瑞雪的女孩儿,但他知道一定不是。
“我是萧雨。”
萧雨?
也是,在这水墨轩里,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也只有萧雨。
萧雨,是这水墨轩主最信任的人,在别人眼里,也相当于这副轩主。二九年华,学思过人。自水墨轩开业三年来,其轩主从未露面,而正因萧雨,才将这水墨轩打理得井井有条。
“呵。”宁尚兀自叹了口气,“是你啊。”
萧雨并没有接他这句话:“醉酒伤身,大先生还是不要喝如此多的酒了。”
“你们都叫我‘大先生’。”宁尚半眯着眼,端详着手中的青瓷杯盏,“我也多想一直都做这个‘大先生’!”
水蓝衣衫的女子闻言眼神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将空酒壶放好,坐在一旁方凳上,仿佛自言自语,“果真被她言中了。”又侧目看这位醉酒公子,“因情伤身,世人果真可笑!”
“你又未历过,又怎会知晓!”似乎情绪有些波动,原本就没拿稳的杯子,“噔”地摔在地上,清澈的酒水散在地上,酒香四溢。
萧雨皱了皱眉,道:“你且先喝着,我找人收拾。”说完,便站起,推门。
宁尚清晰地听到她喊了几声“阿智”,但一直没有人来。宁尚暗自奇怪,他上楼时明明还看到那小胖子呢!
继而,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是那小胖子。
“萧雨姐,阿智不在,刚刚……”接下来,那人压低了声音。按理说,除她二人外,并不该有任何人听到,但宁尚可不是一般人――哪怕是在醉酒的情况下。所以,他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人说:“……刚刚轩主把阿智派去办事了!”
轩主?宁尚一下子酒醒了。这水墨轩轩主可是三年未曾露过一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据传言,这轩主不肯露面,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有隐疾?更有传言说,是因为这轩主面相丑陋,难以见人。
这些都只是传闻,宁尚可不信。
如今,这水墨轩之人,竟说起这位轩主,怎能不让他惊讶!
一位侍从入了门打扫,宁尚继续趴在桌上“醉酒”。
侍从出去后,他也出去了――他倒要看看,这位轩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纵是好奇,也不能漫无目的地找。
这水墨轩其实是有三层的。只是,这第三层从不允许外人进入,而到这里来的,虽也有些纨绔子弟,但也多少知道规矩,不会坏了它,而其他的,也是些又教养的风雅之人,也自然不会坏了这规矩。
如今想想,这轩主,多半是在三楼上的。
虽早已料到,但当宁尚顺顺利利上了三楼,并见到这轩主时,还是忍不住惊讶。
…
…
三楼与下面两层并不一样,下面多字画,而上面多花草。
登上木梯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处通风的小阁。阁内放置着小茶几,几后跪坐着一白衣女子,准确的说,那是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
清风徐徐而来,带着花与茶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