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师弟,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么?”从江头走到江尾,又从山角走到山巅。此刻方明正与首山长云并肩而立,一同仰望着天边央央升起的启明星。仿佛是方明的错觉,此刻,他却是又在首山长云眼中看到了挥之不去的失落与寂然。
如果这层夜幕是即将到来的黑暗****,那显然,首山长云便是此刻悬挂在夜空正中的启明星。天才,万中无一,不可取代,便是用最美丽的词语形容都不为过。
然而启明星虽然明亮,但与太阳比起来,却依旧无比渺小,光芒微弱,姿态低微。而显然,此刻若将首山长云比作启明星,那方明就必然是即将在启明星之后升起的太阳。
此刻,悬挂在天宗头顶的****夜幕实在是太过广袤,仅仅凭借一颗启明星,是根本无法将之驱散的。但是太阳不同,一旦太阳从东方生气,那至纯至热的阳光必将扫荡世间每个角落,将黑暗彻底驱散,换朗朗乾坤以无尽的光与热,给所有生灵来自灵魂深处的温暖!
显然,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首山长云才甘愿充当方明的绿叶,无怨无悔的为他架桥铺路,无怨无悔的将两人之间的恩仇悄然泯息,无怨无悔的尽全力为他指点迷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首山长云相信,在将来的某一天,身为无量天帝正统传人的方明,必将会彻底绽放出昔日天帝般的光与热,带领世代传承的天宗,飞跃至难以想象的境界!
“师兄的话,我都记住了,多些师兄今晚教诲,我一定会将之牢牢放在心底,丝毫也不敢忘却!”方明看着首山长云侧脸,一时间却突然感到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虽然星夜黯淡,但方明也能无比清晰的可到,在首山长云脸颊旁侧,两捧霜鬓正随着夜风悄然起舞。虽然首山长云年纪比方明要大上少许,但两人依旧是平辈之人,首山长云根本不应如此苍老。而显然,他之所以年少斑白,完全是操心过度所至。为天宗操心,为方明操心,为葬花仙子操心……能力越大,便会越有担当,这根本是强者的责任,根本无可推却。
而显然,今日方明踩着首山长云的肩膀走到高出,他日以后,也必然会有方明甘愿俯下身体,将他人背起的一天。只是不知他日究竟会有谁会像今日的方明这样,能让他日方明如今日首山长云一般心甘情愿的抛弃一切恩怨,解禁所能的传道解惑呢?
“你看,我们谈了一晚上,启明星都高高升起了,或许,到了我们分别的时候了!”最后时刻,首山长云却是莫名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悄然出言,要与方明分别了。
然而听到首山长云的话,方明却轻轻一愣:“天色自然是不早了,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似乎在天界之秘前,师兄你就有告诉过我,今晚一同要向我交代三件事情的吧?”
“第一件事,是嘱托我在诸界间游荡时,既不能轻易藏送掉自己的性命,又不能行事太过拘谨,为我天宗丢脸。如果可以,务必要保持我天宗威名不坠,第二件事情,是天界的来历。因为这里是由远古的天帝城所化,所以不论如何,天界都不能在我们这一代被鬼修夺走。今日鬼修可以将我们天宗中人逼迫外迁,他日我天宗也必定要以牙还牙,让鬼修滚出天界,更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可是这第三件事,师兄你似乎却没有向我交代啊!”
迟疑半响后,方明最终还是轻声出言。虽然自首山长云以往慎思慎密的表现来看,这最后一件事,很有可能是临时改了注意,故而对方明避而不谈的。然而既便如此,方明也依旧要不识趣的追问。因为方明有种预感,这最后一件事,必定会对自己无比重要!
“方明,你知道么,今日天宗高层因繁忙于门中弟子疏散一事,故而才会派我前来传话。但实际上,他们所要我对你讲述的话语,却仅限于先前两条而已,这最后一条,完全是我临时起意,自己擅作主张加上去的,门中前辈如果知道,必然会怪我多事。可是如果让我对你保持沉默,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做到……不过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改变了我的想法,决定依照天宗高层之意,保持沉默。然而偏偏就在我即将离去之时,你却又拿言语来撩拨于我,现在的我,可真是进退两难。更不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再度沉默半响后,首山长云才徐徐转过身来,用他那双纯净如玛瑙般的双眸与方明对视。不过此刻,方明却自首山长云眼中看到了浓郁的不安,如阵阵烟雾般无法驱散。
“既然事情和我有关,那我显然有知情权。即便这个秘密或许应该对我隐瞒,但我想,既然师兄你曾经一度认为应该将这个秘密告知于我,那我可否这样认为,从某个角度看来,这个秘密,其实根本不应该瞒着我呢?”第一次,方明从首山长云眼中看到凝聚如墨的犹豫,而显然,此等情形在道心无比坚固的首山长云身上是万万不该发生的。而也正是因此,方明犹豫半响后,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的开口,言语更是极有技巧,让首山长云不忍拒绝。
“你啊,你啊,在你身上,我仿佛又看到了昔日那个人的影子……”方明的小算盘,首山长云如何不知?可既便如此,他却还是轻轻摇头,脸上泛起柔和的光芒,却是明显被方明说动,想要告诉方明这个秘密。不过说起来,首山长云之所以做此决议,其实也和方明根本没有多大关系,毕竟他先前就已做出如此决定,即便今日或许会对方明保持沉默,于无声间转身离开。但是他日后,最起码在方明离开前,首山长云也会让方明坦坦然然的自天界离开。
“你喜欢葬花仙子么,你真的喜欢煌敛紫么?”轻轻的,像是一阵风吹过,首山长云却是终于开口了。而便也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方明才恍然大悟,知道首山长云为何不想和自己谈论起这个话题。毕竟说起来,方明与首山长云之间的隔阂,便是葬花仙子煌敛紫呵……
“当然,自我第一日搬去天葬山与她见面时起,我就,我就喜欢上她了!”毫不犹豫的,方明便在第一时间开口,说出了在他内心深处,对百劫仙子执着坚定的爱恋。
不过便在方明口中之语堪堪说到一半时,他却又犹豫了,因为方明却是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和自己一样,也同样深爱着葬花仙子。且首山长云与百劫仙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能用时间来衡量,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由时间洗礼,更有时间充当见证,即便最后葬花仙子选择了方明,但她与首山长云之间的感情也不容抹杀。
“怎么,嗓子不舒服,说起话来干嘛吞吞吐吐的?你即便说出你心中所想便是,没关系的,一些事情,我其实早已看开了。而先前我临时起意,不想告诉你的原因,也不是这个,而是来自天宗,与你根本没有半点关系……”首山长云看着方明一脸尴尬的狼狈模样,却是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脸上表情更是无比平静,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澜,也不知道是首山长云伪装的太深,还是方明太过稚嫩,无法将其看穿。但不论如何,方明都不会无比天真的以为,首山长云与煌敛紫之间的感情是说没有可以没有的。
“对不起,长云兄,感情之事,我当真控制不了自己,我对敛紫的爱发自真心,敛紫也曾亲口说过,说他喜欢的人是我……”犹豫半响后,方明最终还是选择依照首山长云之言如实开口。虽然方明也考虑是否要将话语说的婉转,但感情之事就是如此伤人,便是方明再怎么注意措辞,首山长云都会心痛。此事已是事实,便是方明再怎么注重词功也无可奈何。
“是啊,她选择的是你,最终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我……不过既便如此,我也只能任命,毕竟说起来,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不对,我太过专注于获得力量,以为只要拥有力量,便可以将我所爱的人更好的保护在怀……然而我却忘记了,人毕竟是人,有些时候,人需要,是爱……”
果不其然,即便首山长云表现的再怎么镇定,听到方明这无比直接的话语,都不由为之一窒,半响后才吐气出言。而虽然他脸上表情最终定格于苦笑,但方明却无比清楚的看到,便在首山长云脸上表情尚未最终固定时,他看向自己目光中,依旧饱含些许杀气,便和两人第一次在虹山之巅见面时一样,让方明心底生颤,感觉到一股如海的力量扑面而来。
“是啊,人最需要的,还是来自他人的关爱。唯有常与自己所爱坦荡交心,这份感情才不会在蛮长的岁月长河中出错……难道说,今天长云师兄你要告诉我的事情,和敛紫有关?”
望着首山长云脸上的苦笑,方明突然间感到心中一紧,更是霎时间感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安,之前葬花仙子离别时的场景,此刻又在方明眼前历历显现。而也直到此时,方明于心中挤压许久的不安与恐慌才尽数爆发,手指根根战栗,手足无措。
“是啊,你猜的没错,此事,确实和敛紫有关,怎么样,你现在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看着方明手足无措的模样,首山长云却是轻轻一叹,看向方明的目光,却是一般心痛。
“敛紫,她究竟怎么了?”首山长云之语如同最恐怖的魔咒,声声击打在方明心上。
“她,敛紫她……”
“敛紫她很好,此刻正跟随不器仙人在不器峰上修炼,方明你无需担心,四界试炼结束后,你就可以见到她了!”然而就在首山长云张口预答时,一个无比清脆的女声却自方明身后响起,不由分说的便将首山长云的话语从头打断。
是方明的师父,九天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