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阴阳,横跨实虚。当方明终于自玄女峰中离去时,天空中却是群星闪耀,早已是深夜时分。不过夜色便是再怎样朦胧,方明都能清晰无比的感觉到天界大好山河下的阴郁鬼气。此股气息虽然平淡,但却如纠缠至膏肓的疾病,只能拖延,无法治愈,更无法祛除。
“按照天界下方鬼气的纠集程度来看,不出二十天,天界都要彻底陷落,被鬼修攻克……不过说起来,那些鬼修还真沉得住气,即便攻下天界已是十拿九稳之事,但却依旧不肯轻易露面,倒也真是奇怪……”方明看着身下大地,心中一时间却是疑惑丛生。
据葬花仙子等人所言,四域山试炼时,鬼修大举入侵,重创天宗。天宗在丧失门中十中八九的前辈先贤后,才终于将疯狂进攻的鬼修击退。是时方明等人更是意外到达四域山外的位面时空,直面鬼修,与其激烈交手,最终凭借天子驾驭时空的能力成功回返。
但是当方明等人回归四域山后,甚至未等四域试炼结束,鬼修的进攻便骤然停止,未再出手,在暗中潜伏至今都未有任何动作。天界固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但方明疑心它们真正想要的,恐怕并非天界。天界固然是一处修炼圣地,且是上古年间无量天帝居所,诸天中心。但这对鬼修来讲,却根本没有半点意义。鬼修是另类生命,生之道为他们所厌,且如果他们想要染指天界,无数年间早已有无数次机会,根本无需拖延到现在才出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四域山外的时空乱流中,鬼修曾经提高过,他们所寻找的,是一块玉……而最后当它目光自我身上扫过时,我怀中的古玉更是发出融融暖意,仿佛在与鬼修之语遥相呼应……难道说,他们所要找的,是我身上这块玉?”
随方明思考渐渐深入,先前曾被他遗忘的诸多细节,此刻又再度浮现于方明心头。想到这里,方明更是下意识将手探入怀中,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再度拿出,放在手掌上轻轻打量。
方明母亲遗留下来的古玉,却与周君儿及葬花仙子赠予他的玉佩有较大不同。玉璧上图案雕刻繁复,浮雕古朴绚丽,九龙拉车之图更是恢弘大气,几欲飞出玉璧。
不仅如此,古玉虽然古朴无奇,但在古玉深处,却有一种力量,在以某种奇特的律动如心脏一般跳动封,散发出忽强忽弱的气息,力量纯净,与苍穹遥相呼应,让方明心惊。不过便在方明仔细端详时,这种奇异的力量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方明的错觉。
“这块玉虽然来历不明,但想来作用必定巨大,不然鬼修也不会倾一界之力前来找寻……”端详半响无果,方明最终只能将这块古玉揣回怀中,不过心中却已隐隐有数。
方明母亲在他年幼时便已离开,但却有多种迹象表明她不可能是凡人。不论是她临别前劫满之言,还是方明曾在无量天壁上见过的影像,皆表明她很有可能是仙界中人。那这样看来,她所遗留下的古玉自然也不是凡品,能被鬼修如此惦记也就不奇怪了。
“古玉虽好,但却并不能提升我的实力,大劫面前,我依旧有很多事要做……”不过想到这里,方明便再也没有多想。虽然此事与方明身世有关,且更牵扯到天宗破灭一事,但层次却委实太高,方明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眼下方明唯一要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听师父之言,她似乎对接下来的四界试炼看的很开,言语中,似更是对我取得试炼的胜利,不再抱有过多希望……百劫仙子与周倾之真有如此厉害?”
方明喃喃自语,脑中念头却是于一瞬间急转,想到了另外一事。临行前,九天玄女告诫方明的一番谈话,此刻又浮现于方明脑海。不过对此,方明却是大有异议。
虽然事实确如九天玄女所言,周倾之与百劫仙子已几乎跨出九跃之境的最后一步,而方明境界不过才堪堪九跃六阶,境界差距根本是天差地远,但方明依旧不认为自己没有丝毫希望。毕竟方明身负无量天帝传承,身上更是藏有众多法宝,不论是天帝印还是炼妖壶,都能对对手造成较大牵制。周家与西昆仑虽然底蕴同样敦实,但又怎能和无量天帝相比?虽然方明境界低微,但真正出手,多管齐下,必定与对手有一拼之力。
但是当然,方明所要的,其实并不仅仅是此次试炼的胜利。四界试炼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方明翱翔。四界试炼不过是一个踏板,一个可以让方明快速生长的温床,胜败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明能够在试炼中有所成长,汲取足够的经验与技巧。
“天葬山,终于到了……”心绪起伏,不知不觉间,天葬山已然遥遥在望。而此刻,方明望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山峰,一时间也是感慨良多,这里既是方明最幸福的地方,也是方明最痛苦的地方。而即便方明想要逃避,但天界虽大,除此之外,也没有方明落脚之处。
“是因为靠近鬼界的缘故么,这里的鬼气怎的如此浓郁?”不过等方明渐渐飞进,天葬山上那无比浓郁的鬼气却让他连连咋舌。天界其他抵御下虽不时有鬼气冒出,但不过昙花一现,随即消失,天界依旧有一股磅礴大力压制着鬼力,使其不能抬头。
然而天葬山的情形却与之不同,这里的鬼气早已实质化,如棵棵野草般从地底深处冒出,在地表上随风拂动,高矮不齐。不过这里毕竟有天帝的力量压制,此地鬼气虽多,但却不能随意发散,肆意伤人,是以方明才可以踏着鬼草,安然无恙的进入天葬山。
“石屋里有人……”穿过荒漠,踏过绿洲,昔日方明与葬花仙子一同生活过的石屋已然遥遥在望。然而缓缓走至石屋前,方明却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因为方明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石屋内有人。而且从此人身上散发出的生机来看,此人,必定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
“方明,等了你一天,你终于回来了!”方明感应到此人的存在,后者同样嗅到了方明的气息。便在方明停住脚步,伫立在石屋前的同一刻,石屋中便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更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女子声音自石屋中传来。不多时,这名女子便出现在方明面前,笑容淡然。
“百劫仙子,你怎么来了?”在见到屋子里的人之前,方明已做出千百种推论,猜测屋中之人究竟是谁。不过待谜底揭晓后,结果却让方明大感意外,无所适从。
“这里,我怎么就不能来?除非,你不欢迎我?”然而面对着方明有些疑惑,但更兼礼节的笑容,百劫仙子却是轻轻点头,丝毫不以之为意,脸上依旧绽放出与昔日相同的笑容,仿佛在百劫仙子看来,深夜自己远离西昆仑众妖而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哪里的话……凡是我在的地方,都会永远对百劫仙子您大开方便之门……”听到百劫仙子的话,方明却耸了耸肩,接着更是极为有礼的躬下身去,脸上笑容,无懈可击。
“这样便最好了,不过方明,相比于百劫仙子,我更希望你能直呼我的姓名……姑且让我厚颜一句,一路走来,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早已算是知心好友了吧!”听到方明的话,百劫仙子自是笑的很开心,不过随后,她却二度出言,将两人间的关系悄然拉近。
“那是当然,和巧巧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在下又多次承蒙仙子您诸多关照,我们自然早已是知心好友。便是你不说,我也早已认定你是我方某的红颜知己……”
毫不犹豫的,方明便依照百劫仙子所言,直接开口,轻呼她的姓名。虽然时隔多日,但方明依旧无法忘记那日百劫仙子背着西王母,冒着生命危险提醒自己的惊恐模样。或许等百劫仙子真正成熟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渐渐疏远,但至少现在,方明当真将她做挚友。
但是当然,百劫仙子与方明的友情固然不容抹杀,然而西昆仑对方明的态度却也相当恶劣,不由得方明不妨。百劫仙子此番深夜来访,必定有事相商。而再看百劫仙子神态安定的模样,此事必得自西王母授意。那如此看来,这事可就相当棘手了。虽然眼下,方明与百劫仙子有说有笑,任凭百劫仙子一再拉近关系,但其实方明早已做好准备,一旦接下来,百劫仙子提出的要求有任何逾越底线之处,方明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百劫仙子对方明淡然一笑,随后便轻轻坐在石屋前的石台上,双眼不再看向方明,而是紧盯着天上一轮圆月,声音更是转低,对方明吐露出一则让他始料未及的秘密:“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前几日虽有妖修对你出手,但实则皆非西王母本意。一切都是我西昆仑另一派系擅作主张,绕过西王母对你出手,想要染指你身上无量天帝的秘密。西王母知道我与你交好,所以今晚才特意派我来向你道歉……”
“不要犹豫,不要怀疑,方明,我不会骗你,此事就是如此,而绝非我为西王母开脱。且容我厚颜说一句,就算你身负天帝之秘,但是凭你我一路走来,相交甚笃的感情,日后成为西王母的我若有什么困难,你也必定不会袖手,且最不济,你也不会与我西昆仑。此事我看得清,西王母更能明察秋毫,其实她真的没有对你出手的理由……”
“是吗?”听到百劫仙子的话,方明眉头却是一皱。细细算来,西昆仑妖族已对方明出手两次,如果说第二次可以将西王母排除在外的话,那第一次,西王母根本撇不干净。因为那时,是西王母亲自出手,且更兼有方明师父九天玄女出言肯定。
“怎么,你不相信我?算了,你还是没有将我当做知心好友……”不过简单两字,方明便将自己心迹表露无疑。而自然,百劫仙子由此也很是受伤。此刻,百劫仙子脸上笑容凄然,更是紧盯着天上一轮明月,丝毫不敢将目光移转,或是与方明对视。
“初此之外,西王母还让我交代一件事……”半响无话后,百劫仙子终是轻发出一声长叹,随即便长身立起,向绿洲外走去:“天宗的决意,我西昆仑尊重,更不会阻拦半分……不过西王母却希望,注定不会从这片世界离去的你,能常驻我西昆仑,届时我西昆仑必定会鼎力培养,倾心守护,让你以最短的时间,顺利成长为一代强者!”
话音未落,百劫仙子的身影便在夜幕中消失。方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却是满腹疑惑。不过疑惑之余,方明更是在心中隐有所觉,知道西昆仑的意图,更兼了然。
“谁,谁在石屋里?难道你不知道随即进入他人房间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吗?”不过旋即,方明却猛然转身,面向身后石屋,眉头更是在第一时间紧皱,脸上写满不快。
“怎么,这座允许百劫仙子进入,就不允许你昔日的好友踏足么?你我二人共同来自红尘,按理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比你与百劫仙子的关系跟为厚实才是!”
又是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在方明目光注视间,石屋中的人终于缓缓走出。不过待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后,方明紧皱的眉头不但没有舒展开,反而皱的更紧:“潇湘仙子,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