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越说越低,最终淡不可闻。而便也在此时,方明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过恍惚间,他就回到了洞穴之中,白启同样一脸迷茫的站在方明身侧,似乎尚未觉察到身边发生的一切。
不过方明却是看得清楚,在他脚下一块巨大岩石上,正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扇。岩壁上的浮雕却已然开始化作粉尘纷纷掉落。在方明身后的墙壁上,还残留有一截女子长衫的雕刻,仿佛依旧在不甘的诉说着,曾停留在画卷上某个女子的美……
“出来了,我居然出来了!本来还以为要在这幻境中被困一生!方明,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不然我恐怕真的要在这幻境中过一辈子了!”
方明心中有所感触,一直坐在墙角默默无闻,手中一直在玩弄着一枚精致小扇,在手掌上开开合合。白启倒是难得的开朗了一次,脱离幻境之后,很是开心的仰天大笑,心中充满脱困的喜悦。
而听到白启的夸奖,方明这才从沉思中回过身来,他将手轻轻一抖,手中小扇已然消失不见:“白启兄过奖了,其实我能感觉出来,这个幻境虽然强大,但却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之所以能脱困而出,不过是因为昔日布下这幻境之人没有心存杀意,这样我们才能脱困而出,其实和我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方明尽量将姿态放低。虽然他已然达到了虚仙之境,可以说半只脚跨入长生,就算是看天人之境的高手,也跟看蝼蚁一般。但他却忘不了在自己幼小时,白启照拂自己的情景。
做人不能忘本,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方明实在是不想在白启面前炫耀,更不想因之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方明的话虽然这么说,可白启何等精明,不过念头转想之间,就已然将方明心中所想猜了个通透,登时不由得心中一暖,可在嘴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感激的拍了拍方明的肩膀:“不过不论如何,我们现在都已经脱离险境,可以安全离开了。事不宜迟,方明,我们这就赶紧离开这妖秘幻境吧!就算是幻境被破除,我还是觉得这里非常危险!”
“嗯,那我们就先出这洞府,再从长计议吧!”方明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能清晰感觉到,在这洞穴深处,有数股强大的气息正在朝两人奔来。事不宜迟,方明当即做了决断,与白启共同向洞口外飞奔。
“郎君,郎君你究竟要不要紧?为什么我通过相思红绳,完全感应不到你的位置,更察觉不到你的生死?郎君你要坚持住,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方明两人才刚刚飞奔至洞口,就听到阵阵凄惨的痛呼声。而听到这清脆激越的女声,白启却是不由无比尴尬的看了方明一眼,而方明心中虽然有些沉重,但是看到一贯沉稳的白启兄长露出如此扭捏的儿女之色,却也是不由的在心中暗笑。
“咳咳!姑娘你好,我已经从这密道中毫发无损的退出,还请姑娘您……”
“啊,太好了,郎君你没有死!我就知道,我知道的,你肯定不会死,你怎么能死呢?我们错过了一世,这一世,上天是绝对不会再将我们分开的!”
白启一脸尴尬的凑了上去,讪讪开口,话才讲到一半,就不知道该什么好。毕竟说起来,这女子自己根本不认识,更不用提她开口郎君,闭口郎君,完全将白启当成自己的相公,还说两人前世有缘,完全是莫名其妙。
不过白启话才说到一半,就闷闷的止住了话头。那身骑孔雀的女子见白启自山洞中飞出,登时一声惊呼,扑进了白启怀中,将白启剩下的话通通打断。而白启本来还想向这女子澄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看到她一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却是一叹,便再也不忍开口。
“恭喜白启兄下半生有了着落,抱得美人归!”看到白启和那女子亲密的搂成一团,方明当即在一旁识趣恭贺,不过言语中却隐隐带有一丝挤兑,显然看到了白启脸上无奈的神色。
“你这小子,怎么也跟其他兄弟一样油嘴滑舌了……”白启怒瞪方明一眼,接着等趴在自己胸口的女子情绪稍微平复,这才轻轻将她推开,“对不起,我想你是认错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妖界,之前从来都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在进山洞之前绝对是第一次和你见面,我真的不是你的什么郎君。”
“是的,你就是我郎君,我不会认错人的。不过我们的情意是在前世就已注定,是上辈子的情愿,你现在不过是暂时忘记,我会想办法让你记起我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修道之人向来只争朝夕,上辈子的事情早已过去,我都已轮回转世,早已不是昔日的我,就算上辈子我和你有情,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和现在的我根本无关,还请姑娘你自重!”
“轮回又不是破而后立,你为何如此执着,排斥你我之间的感情?轮回辗转,擦拭掉的是我们心中的尘埃,而绝非本心。就算你已经转世一次,但此刻的你,又和上辈子的你有什么不同?在我心中,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方明在一旁默默伫立,听白启与这不知名女子的激烈辩论,心中却已然隐隐有所触动。自己和殷素素的感情,同样缘定前世,中间同样有轮回阻拦。可是当自己在玉玺中找回昔日触动,自己还是自己。
而方才,方明沉寂在画中幻境时,同样对那女子最后言语,充满迷茫。都说自己的是万物之灵,是真实生活中的鲜活生命,可是会不会,自己其实也如那女子一般,不过是画上的虚无之物呢?所谓生命,又究竟是什么,要怎样才能诠释、定义呢?
那这样看来,轮回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或许也真如这女子所说,每一次的轮回,都不过是将修士心上的尘埃擦拭,以期更近道心吧……
“白启兄,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外面还有几个兄弟在等着我们呢!估计他们见我们迟迟未曾回归,恐怕都要急死了!”
方明看着白启与那女子做着口舌之争,心知这两个人一时半刻根本就不可能争辩出什么结果。只能先劝说白启上路,不要让远方等待的兄弟着急。
“怎么,你们要从这妖界离开了?那我也和我家郎君一起离开!”然而这女子听说白启要走,登时就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肩膀,白启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不知道您该如何称呼?”方明看着这纠缠住白启,死活不放的女子,沉吟半响,最后还是低沉着声音开口,想要为此事做一了解。
“我叫白蛮,以前叫阿蛮。但是既然我郎君叫白启,那我就跟他一个姓!”这叫蛮蛮的女子高傲的扬起头,再看向方明时,已然满脸傲气,似乎浑然忘记,是方明将她一心牵挂的郎君解救出来的。
“你怎么喜欢白启兄,我没有资格评价,也不好来管。但是有一点我想要提醒你,你现在的身份是妖,而我白启兄长是人,你们两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不会接收你们两人的结合。”
人族与妖族对立已久,彼此之间相互猎杀吞噬,根本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外界以人为尊,所以广大妖物早被人族打杀殆尽,就算仅有的一些老妖,也早已在人间绝迹。人间主流,是不可能让两人结合的。
而说起来,方明上辈子之所以和殷素素分分合合,除了两人真的命途多舛,福薄命薄之外,人妖两族彼此的仇恨,更是其中难以逾越的障碍。就算此世方明准备再牵殷素素之手,却也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过方明话才说到一半,却是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和殷素素之间的爱恋。话不过说到一半,却也讪讪住口,心中满是对殷素素的容情,无法驱散。
“我知道,人妖自古不能相恋,但是我更知道,我和郎君之间的情意。就算是我和他相恋为天地所不容,那又如何?只要我能和自己喜欢,同时更是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这对我就已经足够了!”
方明看着女子坚毅的目光,一时间就算有心劝阻,也不知道从何开口。不过更重要的,联系到自己与尹清清之间的感情,方明自然能体会到,这女子对白启的执着,是以她当下也不再固执劝说,只是低低的摇了摇头,接着就在前面带路,飘然而去。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的老公!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好好好,你别扯上辈子的事了,就算是我和你上辈子有缘,那也是上辈子的事,和现在的我根本无关,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方明在前面远远地带着路,听着白启在身后与蛮蛮争执不休,心中一时间却充满了浓浓的羡慕之色。毕竟,他现在就算是想和殷素素争吵都做不到,那个自己一心喜欢的女子,不仅魂体分离,被分封两地,灵魂更是陷入沉睡,自己甚至都无法将其唤醒,连她声音都无法听到,相比之下,他真的感觉白启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