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珠钗,都准备好了吧,对了,半夏,那支老炕翡翠簪子你收好了吧?”
直到天大亮了及笄礼才正式开始,苏雪卿让青空做了自己的有司,因此她也去了外边准备。
原本苏夫人并不满意让一个丫鬟做苏雪卿及笄礼的有司,但是拗不过苏雪卿的坚持便也不再反对。
苏雪卿被苏夫人身边的剪秋忍冬两个大丫鬟领着沐浴完便披着发在东房候着,外边乐声响起。
不一会儿所有来观礼的宾客都就坐了,苏夫人请的正宾是金陵有名的女先生也是女戒的编写者温碧君。
温碧君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礼服,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丝毫笑容,正襟危坐。
苏盛年与苏夫人安坐在正上方,待宾客就坐后,苏盛年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小女今日及笄,感谢各位到来,下面,小女苏雪卿的及笄礼正式开始,请小女出来拜见宾客。”
待苏雪卿行完礼,一身翠绿衣裳的苏雪婉先走出来,她是今日的赞者,她今日的打扮清新妍丽,腰间一条明珠腰带勒得她盈腰不足一握,她先在金盆里洗了手,然后便站在了西阶候着。
苏雪卿由半夏扶着,一身米白色长裙缓步而出,乌黑的秀发垂于脑后。整个人宛如白莲花。
走到场地中间,先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再向西跪坐在准备好的笄者席上。苏雪婉跪坐着替她梳了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随即正宾温碧君慢慢先起身,由苏夫人陪着她缓步走上前来。
温碧君先在东阶下盥洗手,随后便与苏夫人相互揖让后苏夫人归了坐。
苏雪卿随即转向东正坐,青空便奉上罗帕和发笄走上前来。
温碧君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面无表情,缓步走到苏雪卿面前,高声吟诵着:“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替苏雪卿梳头加笄后起身回到原位。
半夏便又扶着苏雪卿又回看东房,替她更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素纱襦裙,走出房后又向来宾展示了一圈。
然后面向苏盛年与苏夫人,行了正规拜礼,这是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
后温碧君又一次洗手,然后吟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青空替苏雪卿去掉发笄温碧君替苏雪卿簪上发钗,苏雪卿又回了东房换了身白色红边的曲裾深衣。
再走出来的时候便显得端坐婉约,见过来宾后又朝苏氏夫妇一拜,以示对父母的尊重。
青空又替苏雪卿替梳了个流云髻,换了苏夫人准备好的老炕翡翠簪子,温碧君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苏雪卿回东房最后换上了苏州顶级流云锦制作大红的宽袖长裙礼服,回到场地。
温碧君一边唱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一边接过青空端上来的酒。
苏雪卿行了一礼,接过醴酒略微饮了一小口。随即青空又端上饭,苏雪卿象征性地吃一点。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云逸,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苏雪卿甫。”
“雪卿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苏雪卿与温碧君两人相互行了礼,温碧君便回了自己位置,苏雪卿则跪在苏盛年与苏夫人面前。
苏盛年望着苏雪卿,眼角微湿,良久才沉声道:“为父不求你成龙成凤,但愿你一世喜乐无忧,从今往后你便是成人了,要面对很多事情,但是无论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切莫忘记你身后还有父母。”
听完这话,所有宾客都有些窃窃私语,及笄礼上,一般别家女子父亲都是教导女儿往后要如何温婉端庄,要如何侍奉夫君公婆,今日却听到这么一番训诫。
温碧君的眉头也微不可见的皱了起来,却没说话。
苏雪卿听完却险些掉下泪来,“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到此,及笄礼便差不多完成了,原本的乐声也停了下来。
正当所有人准备离开时,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那笛声清远意境坦荡洒脱,悠扬处如清流婉转,清脆时如夜莺低诉,雄浑处犹如万马奔腾,波澜时若云舒云卷,一干宾客都听得痴了。
苏雪卿开始也有些疑惑,但是驻足听了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慢慢扬起了嘴角。
众人安安静静的听着这笛声,直至曲终才有人恍然回神,赞道:“真是一曲动乾坤啊。”
“是啊,苏家小姐这次及笄礼真是别具一格。”
“吹笛的人呢?”
众人都以为是苏家特地安排的,环顾四周却不见演奏人。
苏盛年与苏夫人颇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都为这莫名的笛声感到奇怪。
苏雪卿上前微笑道:“这是朋友给的及笄礼物。”
众人这才收回四处寻找的目光,苏盛年夫妇再次向众宾客道了谢,然后便算是礼成了。苏夫人早在花园里头安排了盛宴款待一干女宾,苏盛年则领着所有男宾去了外边的花厅里吃酒。
苏雪卿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是不能缺席,她陪着一******坐在一边的席上,那些个小姐之间有些不对付的,但是苏雪卿却让那一******相处得其乐融融,未曾厚此薄彼又让人觉得她对每一个人都那么亲昵。
宴席上金陵一干贵妇人都静静的打量着苏雪卿,见她举止端庄温婉,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手段又这般圆滑,再看长相又极为俊俏标致,再想想她的身家背景,于是那些个家里有适龄儿侄的人都动了几分心思。
几个妇人便装作聊天低声讨论着,不一会儿便都知道这苏家大闺女往后是要嫁给苏家那个养子的,原来早就是名花有主,众人便又只得歇了这份心思。
只是那唐家主母却不肯放弃,唐家原本是金陵三流的世家,只是现在的唐老爷极好美色,家中小妾姨娘一堆后宅极不安宁,唐家几个老爷少爷又都不善经营,于是唐家便慢慢没落了下去,这唐家现在有三个嫡子还未娶妻,庶子庶女更是一大堆。
那唐夫人望着苏家的富贵泼天早就心生羡慕,现在对苏雪卿又极为中意,她细想着,只要唐家嫡子中有一个娶了苏家女儿,这没有亲子的苏家,丰厚的家产不就是唐家的囊中之物了?就算谋夺不了苏家家产,那苏雪卿嫁入唐家也得带来一批丰厚的嫁妆不是?
于是唐夫人便笑着朝苏夫人道:“婉君,你家雪卿可许了人家?”
她这话语一出,席上顿时安静了下去。那些贵妇人都有些耐人寻味的望着唐夫人,唐家对于她们这些商户来说算是鸡肋般的存在,说身份吧,他们也算是世家,但是说富贵,那在做的任何一家都比唐家殷实。
若单单是清贫点也就算了,至少也能落个清贵的名声,将女儿嫁过去顶多多陪些嫁妆,能做世家主母也是好的。
但是唐家一干老爷少爷一个个风流成性,三天两头的便要传出写妻妾争宠的八卦来,因此稍微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没有一个肯将女儿嫁到唐家去。
今日唐夫人这般光明正大的问苏雪卿,只怕是将主意打到这金陵首富的家里来了。
苏夫人心中有些恼她,即使雪卿没有许人家,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问这个问题,于是苏夫人便装作没有听见,端着杯子朝唐夫人道:“唐家姐姐,怎么不吃酒了?”
一干妇人见苏夫人这般知道她是想囫囵了过去,于是都打着哈哈继续说笑着,哪知那唐夫人却似乎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苏夫人,你家雪卿可是许了人家?”
这会儿大家都有些讪讪了,有些忠厚点的就颇有几分埋怨的望着唐夫人,似乎有些责备她这般不知廉耻,让大家都下不了台面,稍微懂事一点的方才苏夫人没有理会她便应该收敛了,这唐夫人却似乎半点没有察觉,另一些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望着苏夫人与唐夫人。
苏夫人放下手里的杯子,微微蹙眉,朝唐夫人道:“我们家雪卿刚刚及笄,老爷一心只疼爱女儿,要多留她几年,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唐夫人这会儿便眉开眼笑道:“及笄了,不算小了,该说亲了。不知苏夫人觉着我家建业怎么样?建康呢?小自建德也与雪卿匹配……”
苏夫人这会儿脸上彻底沉了下来,正准备开口,那温碧君却将手里的酒杯猛地朝桌上一摆,声音不大却透着几分薄怒。
只见她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微微的讽刺,“我记得你家建业已经快年过三十,家中虽未娶妻但是庶子庶女已经有一堆了,建康不是我想说什么,这金陵的南风馆他都逛遍了吧,至于建德,哼!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他可是先天不足,是个残废!”
唐夫人便似被踩着了心肺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朝温碧君尖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家建业属于先立业再成家,建康的事不知道是哪个满嘴喷粪的人乱说的,建德怎么了?我们家建德可是能书能写,十四岁便中了秀才,只是脚微微有些不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温碧君冷笑着望着她,“倒是个脸能顶针的?”
她这话刚说完,一干妇人都憋着笑。这温先生说话真是刻薄得很,她这是在说唐夫人脸皮厚,能当针顶使了。
“你……”唐夫人顿时便涨红了脸,指着温碧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