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卿兴致索然的撇了她一眼,这段时间她也算安分守己了,也不似往前那般爱拨弄是非,于是朝青空道:“就给她吧。”
青空拿了出来,紫菀捧着那对瓷质的磨喝乐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下去吧,今日乞巧节,你们也好生玩玩,留着青空在这陪我就是。”
打发了一干丫鬟,苏雪卿又呆坐着望月。
前一世的今日,自己是在干什么来着?对了,那时程念初给自己送了一对磨喝乐,还领着自己与婉儿出去看了花灯,秦淮河灯影重重,大街小巷人流涌动摩肩擦踵的,他便弄了一条画舫。
秦淮河波光荡漾,印着河边的花灯美得如梦似幻,而自己瞅着以为是自己一生的良人的人,心如擂鼓。
那时的自己那般全心全意的在乎着他,偶与他对视时,便会高兴好一阵子,一整晚都在纠结着谋算着该不该看他,一个时辰看他多少次才不显得突兀,每次看多久,生怕看多了让他反感,又忍不住去偷瞄他。
那时的少女情怀真是青色可爱,只是那般全身心的爱恋信任换来了什么?孤寂,背叛,绝望,锥心之痛,生不如死。
苏雪卿闭了闭眼睛,前世种中活生生的浮现在眼前,程念初残忍的笑,秦落弦的嘲讽,还有婉儿和青空的惨死,飛哥儿的血……想着这些,苏雪卿原本沉静的脸上便不可遏制的浮现几分凌厉的恨意来,手指紧抓着窗柩,指节泛白。
程念初,秦落弦这一世我都会讨回来的,一切的一切,都会讨回来。
青空发现她脸色泛白,额上冒着冷汗,忙上前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雪卿如梦初醒,望着青空担忧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还是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随即朝青空安抚的一笑,“无事。”
青空有些怀疑的望着她,良久才道:“要不要早些歇息?”
“陪我出去走走吧。”苏雪卿摇了摇头。
主仆两人刚走出房门,长廊上挂着几盏琉璃灯,美轮美奂的,苏雪卿刚要说些什么,一道月白色身影便跃然落下,绚烂的灯光下如同妖孽一般的精致面容。
“苏小姐。”
“小姐!”青空飞快的挡在苏雪卿面前,警惕的望着独孤千然。
苏雪卿勾唇一笑,拍了拍青空,“不必紧张。”
青空看她一脸淡然这才放松警惕,站在了一旁。
“独孤公子,半夜来访所为何事?”
“无事,今日乞巧节你怎么闷在家里?”说着独孤千然便自来熟的走进了房门,苏雪卿无奈只好跟了进去。
独孤千然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腿伸直一腿弯曲着歪坐在贵妃椅上,“茶冷了。”
苏雪卿冷嗤一声,“不请自来有得冷茶喝就不错了。”
“说得也是。只是我看苏小姐一直不邀请我,便只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独孤千然说着朝苏雪卿挤了挤眼睛,“怎么样?半夜奔波千里,只为与你想见,感动吗?”
苏雪卿只差没喷他一口茶水,这人怎生这般不要脸,但是她素来端庄,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装作没有听见。
独孤千然也不在意,仍旧自顾自的说道:“为了见你我可是费尽心思啊,忍痛抛下一干美娇娥,摒弃一堆兄弟,你居然冷着一张脸。
”
苏雪卿脸看都懒得再看他,“您请便吧。”
说完直径朝寝阁里走去,独孤千然身影一闪便立在是苏雪卿面前,他生来高挑,苏雪卿只到他胸口。
这次他嘴角噙笑,“生气了?我只是没处可去了,我瞧着你也无处可去不如咱们两搭个伴去河边看看风景?”
苏雪卿白了他一眼,“你自个儿不会去?”
“我这不是不想独身一人嘛。”
苏雪卿轻蹙了下眉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咱们走吧,等会儿人都散伙了咱们看什么啊。”说着一把拦住苏雪卿的腰从窗户跃出。
青空在后边喊道:“小姐,后日及笄礼,明天一早夫人便会带着正宾来,你可莫回来晚了。”
独孤千然抱着苏雪卿飞速越过房顶,一路朝秦淮河而去。
不一会儿便到了秦淮河畔,独孤千然挑了栋最高的房子,抱着苏雪卿跃上,然后两人并排坐在屋檐边,下边人影流动,张灯结彩,极为热闹。
独孤千然不知从哪掏出壶酒来,朝苏雪卿晃了晃,“喝吗?”
苏雪卿抿了抿唇,接过,仰头饮了一口。
喉间滚烫,一路绵延至胃,暖意顿时遍布全身。
连着喝了几口,苏雪卿才将酒壶递还给独孤千然。
独孤千然弯嘴一笑,接过酒壶饮了起来,两人便这般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大半壶酒,苏雪卿有些醉眼朦胧了,巴掌大的脸上氤氲出一片桃粉色。
“今日倒是毫无防备之心了。”独孤千然挑眉看着她。
苏雪卿睁大着眼望着他,“反正你只是纸老虎不是么,那嗜血蛊根本就是假的,虽然味道还有你说的症状都跟书上写的一样,但是真正的嗜血蛊根本不会是黑色的药丸,而是一种类似于浆果的红色小丸子。”
独孤千然失笑,“不也唬住你苏大神医了?”
“哼!”苏雪卿撅了嘴,“只不过是我一向对苗蛊没什么研究,现在我倒是有点心得了,你若是得罪了我,我就叫你尝尝真正的嗜血蛊是什么味道。”
因为醉酒,苏雪卿的表情极为生动,一双灵动的大眼此时笼着一层雾气,娇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独孤千然勾嘴笑了笑,“现在可爱多了。”
“呃。”苏雪卿打了个酒嗝,指着秦淮河里边的画舫道:“你不是有艘画舫么?咱们也去那里好不好?”
“你想去河中间放花灯?”
苏雪卿认真的点了点头,“对,我要放花灯,祈祷我的小阿飞下辈子平安喜乐。”
独孤千然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苏雪卿的嘴角慢慢下垂,大眼里闪烁着泪光,伸手拉着独孤千然的衣袖晃了晃“求求你,我们去河中间好不好。”声音低低的带着些鼻音,透着股委屈的感觉。
独孤千然慢慢抿紧了唇,脸色沉了下来,低声道:“龙池,阿飞,你心底到底藏着几个人。”
苏雪卿却似乎没听到,慢慢的抱紧了双膝,头埋在膝间,瘦弱的肩抽动着,却没有半点声响。
夜风初起,带着巧果的香味,冷月如钩,月华如水。
独孤千然沉默良久才仿若自嘲般笑了一声,随即弯腰将苏雪卿抱在怀里。
苏雪卿抬起头,是满脸泪痕。鼻头红红的,抽泣道:“带我回家吧。”
独孤千然勾嘴一笑,“家?哪里来的家。”
说罢一跃而下,直径朝河间的画舫而去。
几乎是一瞬间,独孤千然便落在了河间一艘华丽的画舫上,画舫上几个中年男子正搂着几个楚楼歌姬饮酒作乐,见独孤千然落下,几人骤然惊住,许久才有个家丁回过神来,呵斥道:“大胆,敕使大人的船也敢乱闯!”
独孤千然抱着苏雪卿,傲然立在船头,斜睨了里边的人一眼。
从腰间扯出一块玉牌丢进那家丁的怀里,那家丁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那穿着暗蓝色锦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手中,那人一看立马变了神色,一撩袍子便准备下跪。
“不必。”独孤千然忙出声阻止,又瞅了怀中半睡半醒的人一眼,才继续道:“这画舫我要了。”
“是是是,我等立马离开。”那男子点头哈腰道。
待那一干人等另乘画舫离开后,独孤千然将苏雪卿小心的放在软垫上,抚开她散落的头发,见她眉头紧蹙,颜面潮红,不禁叹了口气。
“褚青。”
一道身影不知从何跃出,跪地道:“属下在。”
“去买些笔墨,河灯来。”
“是。”
不一会儿褚青便将河灯买来,苏雪卿却已经睡了过去,独孤千然怔怔的望着她的睡颜,即使是在睡梦中都没有舒展的眉头。
良久,独孤千然叹了口气,提笔在那些河灯上书写。
待他写到最后一个河灯时蓦地停下笔,沉吟良久惨淡一笑将笔放下。
苏雪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看到满地的河灯都写着:小阿飞,愿你一世平安喜乐。那字清隽有力,透着股狂傲决绝。
苏雪卿顿时眼角泛酸,朝独孤千然道:“谢谢。”
“嗯。”独孤千然将手中那盏空白的河灯放下,站在船头,颀长的身形透着孤寂。
将所有河灯放下,看着它们印着水光带着忽闪的烛光,还有所有的希冀祝愿慢慢飘远……苏雪卿缓步走到独孤千然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夜风吹起她散落的碎发在耳边飘扬,鼓起的裙摆和衣袖飘飘。
“你许愿了吗?”
“没有。”
“今日真是谢谢你了。”
“嗯。”
“送我回去吧……”苏雪卿话还没说完,独孤千然突然扳转她的身子,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苏雪卿呆住,望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独孤千然眸光转动,满河的河灯照着,流光溢彩。
“你怎么谢我?”
苏雪卿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方才还一本正经,这会子又油嘴滑舌了。”
独孤千然不在意的笑了笑,眼角扫过从船头穿过去的那艘画舫,见那画舫慢慢远去这才放开苏雪卿,“夜深了,送你回家吧。”
七月初九,苏雪卿一大早便被喊了醒来,外边还是一片漆黑卿园里却灯火通明了,一干人如临大敌一般,忙得像团团转。
苏盛年与苏夫人都穿着正装,苏盛年安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喝着茶,苏夫人却有些沉不住气,与李嬷嬷赵嬷嬷三人指挥着那些个丫鬟婆子。
“哎哎哎,这花瓶不能放这。”
“正宾,有司,赞者都来了吗?观礼的人数再给我瞅瞅。”